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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秦漢與羅馬,探討秦漢治理之道與羅馬盛衰之由

2020年09月07日 11:36 | 作者:潘岳 | 來源:人民政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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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基督國教

(一)“上帝之城”與“人間之城”

西羅馬帝國最后150年的主旋律,是基督教。

羅馬帝國晚期,由于本土多神教沒有嚴肅的道德規范,羅馬社會的享樂之風毫無節制。婚姻家庭制度瓦解,國家居然要靠立法來對獨身施以重罰,要靠公務員升職來對婚內生子予以獎勵。多神教從宗教變成了娛樂[45]。富人花錢祭神,民眾參會取樂,有事求神,無事享受。

原始基督教源于中東巴勒斯坦,是“漁夫和農人”的樸素宗教。當羅馬國家對底層貧民、孤兒寡母、殘疾病人不聞不問時,只有基督徒們竭盡全力去養老存孤,去訪貧問苦,去照料瘟疫死者。再往后,不光是平民,有點理想追求的精英都開始信基督。許多貴族與富豪不惜辭官去職、散盡家財去追隨教會、救濟苦難[46]。

多神教以宗教寬松為傲,萬神殿里供奉著一萬個神靈,但不同神靈的祭司各自為政,多元缺一體;基督教卻紀律嚴明,在邊遠城市和蠻族地區建立了基層組織,在軍隊與宮廷中也發展了大批信徒。他們是上帝之國的兄弟,不是塵世之國的公民。他們拒絕服兵役,拒絕任公職,在羅馬的軀體內形成一個日益壯大的“隱形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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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神殿,位于意大利羅馬。始建于公元前27年,為古羅馬時期宗教建筑。羅馬以宗教寬松為傲,萬神殿里供奉著一萬個神靈,但不同神靈的祭司各自為政,多元缺一體。


對這樣強大的組織力和精神力,羅馬起初感到恐懼,進行了300年屠殺迫害。公元313年,君士坦丁大帝轉而懷柔,承認基督教合法。公元393年,狄奧多西皇帝正式確立基督教為國教。

羅馬為什么要以基督教為“國教”?有史家說,是為了爭取下層民眾和平民士兵的支持。還有史家說,一神教更有利于塑造絕對皇權。不管是哪一種,羅馬皇帝們的愿望都落空了。

公元354年,羅馬的北非行省一個羅馬官吏家庭,誕生了一個孩子。他接受了純正的希臘羅馬精英教育,最愛維吉爾的史詩與西塞羅的政論,精通新柏拉圖主義的慧辯,成年以后在皇帝瓦倫提尼安二世的宮廷內當演講家,私生活也是羅馬風格,14歲就和一名底層女子婚外生育了私生子。當他少年時第一次閱讀《圣經》時,因其語言簡陋而斥“這部書和西塞羅的典雅文筆相較,真是瞠乎其后”。多年后再讀《圣經》時,他卻經歷了一個無法言說的“神啟時刻”,從此變成了基督教最偉大的神學家奧古斯丁。他用已學成的希臘羅馬知識,將基督教原始教義發展成包含原罪、神恩、預定論、自由意志等思想的龐大的神學體系。中世紀幾乎所有的西方神學,都是給奧古斯丁做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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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波的奧古斯丁》,1645-1650,菲利普·德·尚佩尼,布面油畫,縱78.7厘米,橫62.2厘米,現藏美國加州洛杉磯藝術博物館,描繪手握羽毛筆與燃燒的心、凝視真理一詞的圣奧古斯丁。奧古斯丁是羅馬帝國末期基督教神學家,在極大發展基督教神學的同時強烈批判了羅馬文明。


公元410年,羅馬被西哥特首領阿拉里克攻破,被洗劫三天三夜。羅馬民間認為這是拋棄了本土多神教而信奉外來基督教所遭致的“報應”。奧古斯丁拍案而起,寫了《上帝之城》予以駁斥,徹底否定了羅馬文明。他說羅馬建城的羅慕洛斯殺掉兄弟而得國不正,從一開始就埋下了敗亡的種子。羅馬的太陽神、戰神和美神沒能阻止羅馬人道德敗壞,也并沒有抵擋蠻族入侵,毫無用處[47]。他引用西塞羅《論共和國》,指責羅馬從來沒有實現正義,從沒實現“人民的事業”[48],因此不是共和國,只是一個“放大的匪幫”[49]。他全盤否定了早期羅馬的愛國、節制、審慎、堅忍等美德,認為只有基督教的信、望、愛才是,所有的榮耀應該歸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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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哥特人入侵羅馬》,1890。描繪公元410年8月24日“永恒之城”羅馬在西哥特人的進攻下陷落,遭到西哥特人大肆破壞劫掠的場景。


奧古斯丁最后總結說,羅馬的陷落是咎由自取,基督徒最終的期許是上帝之城。而教會正是上帝之城的代表。

(二)“國家之惡”與“國家之善”

奧古斯丁為什么稱羅馬國家為“匪幫”?考慮到羅馬帝國如同“控股公司”的組織形式,考慮到長達200年亂軍分肥的中央政權,考慮到上層精英對于底層人民的拋棄,奧古斯丁用“匪幫”形容晚期羅馬可能有一定原因。

但按照中國人的觀念來看,羅馬再不好,也是母國。恨其腐敗,難道不應該先去改革制度重塑精神,使之再次成為一個公義的國家?外族入侵時,難道不應該先投筆從戎捍衛家國,等天下太平后,再去追求宇宙真理?怎么能在尚未盡到改造國家責任之前,就全然拋棄打倒。說到底,基督教雖被羅馬奉為國教,但從未與羅馬血脈相連。

這是漢朝與羅馬又一不同之處。一方面,儒家政治的道德倫理嚴格于羅馬多神教,“鰥寡孤獨皆有所養”是從政者的天然責任;另一方面,法家的基層治理遠勝于“控股公司”,不管是精英還是人民,從不認為“國家是非正義的匪幫”。這不是靠說教能達到的,只有在現實中見過“好的國家”,人民才會擁有長久記憶。

一神教在中國很難像在羅馬那樣發展。因為儒家敬鬼神而遠之,以人文理性立國,中華文明是罕見的不以宗教做根基的古代文明。所有外來宗教進入中國后,都必須褪去非此即彼的狂熱,在國家的秩序之下和諧共處。與基督教傳入羅馬的同時期,佛教傳入中國。但中國對佛教不像羅馬對基督教那樣輕率,要么屠殺鎮壓,要么全盤接受,而是產生了中國化“禪宗”。

儒家知識精英很難認同宗教大于國家。因為基督教的上帝之城可以脫離人間而存在,中國的天道卻要在人間實現才算數。國家有難時,“遁世”才是“非義”,“以遁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因為儒家意識和國家已融為一體。儒家的“教會”就是國家本身。在儒家精神浸潤下,中國化宗教都對“國家價值”有著深刻認同。道教一直有著致天下太平之藍圖,佛教也認為當政者治理好國家的功德絕不亞于當一個高僧。

國家觀念外還有哲學觀念。基督教之前的希臘哲學既注重個體也注重整體。但經中世紀一千年的神權壓制,導致宗教改革后的“個體意識”反彈到另一個極端,此后的西方哲學執著于“個體意識”和“反抗整體”。中華文明從不曾以宗教立國,沒有神權壓迫,也沒有對個體的執念,所以中國哲學更關注整體。

自基督教與羅馬國家分離之后,殘存的羅馬知識分子,不再背誦維吉爾和西塞羅,劍術和《圣經》變成了進身資本,主教職位更能獲取地位權勢。羅馬的地方貴族,也不追求“光復羅馬”,而是就地轉化為新的封建地主。羅馬文化只有很少一部分得以繼承。羅馬之后再無羅馬。

中國東漢末年大亂不下于羅馬。上層宦官外戚奸臣黨爭輪番權斗,基層百萬黃巾軍大起義。此時,在朝堂上,總站著一批楊震、陳蕃、李膺、李固、范滂這類的忠臣士子,不顧身家安危,最后死無葬身之地。在草野之中,總生出一批桃園結義劉關張之類的販夫走卒,主動為國家興亡盡匹夫之責。這是中國士民的主流。歷史上出現的諸多昏君亂臣,從未阻斷過這一主流。這一主流,雖沒能改變兩漢滅亡的結果,卻始終高懸出一個價值觀。任何逐鹿天下之人,都必須遵守這一價值觀。士民信仰倒逼著英雄選擇。

有人說,中國哲學中沒能產生西方獨立自由,是重大缺陷。實際上,現代西方政治中把“國家當成惡”的“消極自由”精神,不是來源于啟蒙運動,而是來源于基督教中“上帝之城”與“人間之城”的分離。“羅馬國家”被視為惡。到最后,天主教會也被視為“惡”而被宗教改革攻擊。除了上帝之外,在“眾生皆罪人”的塵世間,沒有任何由“人”組成的機構有資格領導其他人。從洛克的保護私有產權的“有限政府”,到盧梭的基于公共意志的“社會契約政府”,再到亞當·斯密只能做“守夜人”的政府,都是為了防范“國家之惡”。

而中華文明是相信“國家之善”的。儒家相信人性有善有惡,只要見賢思齊,化性起偽,總能夠通過自我改造,建設成一個更好的國家。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羅馬 中國 國家 文明 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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