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初,美國國會高票通過的《以制裁反擊美國敵人法案》 由總統特朗普簽字生效。該法案以俄羅斯干預美國大選為由,對俄羅斯相關機構和個人進行制裁。由于制裁將嚴重影響俄歐能源合作,所以引起歐洲相關國家強烈反彈。

美國對歐洲天然氣市場覬覦已久

法案在能源領域主要針對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該管道計劃于2019年建成,將經過波羅的海進入德國,由俄羅斯直接向西歐國家供應天然氣。除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以外,德國、法國、荷蘭和奧地利等國多家能源公司和投資方也涉及其中。該法案聲稱要幫助歐洲國家減少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并直言不諱地提出將出口美國能源資源放在首位以及強化美國對外政策。

此次美國針對俄歐天然氣的制裁并非橫生波瀾,這種做法其實符合其對俄歐能源合作的一貫態度和特朗普的能源政策。一直以來,美國都反對歐洲繼續加深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對俄歐天然氣管線建設大加阻撓。烏克蘭危機以后,保加利亞就在美國的壓力下暫停南溪天然氣管道,致使俄羅斯不得不下馬該項目,轉投過境土耳其的土耳其溪管道。而關于北溪2號管道,美國前副總統拜登也曾明確表示過反對,并鼓動波蘭等國提請歐盟委員會對該項目進行法律審查。

此次針對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的制裁的另一個目的,便是為美國液化天然氣(LNG)的出口開拓歐洲市場。頁巖氣革命使美國天然氣產量迅速上升,根據英國石油公司(BP)數據,從2005-2015年,年均增長率達4.1%,最高點2015年產量達7673億立方米,占當年全球天然氣產量的22%,推動美國從能源進口國向能源出口國轉變。特朗普上臺以來,確立了“美國優先”的能源政策,扶持美國傳統能源行業,鼓勵LNG與煤炭出口,擴大核能行業,積極參與國際能源市場競爭。美國對歐洲天然氣市場的覬覦不僅見諸聲明,更是落于行動。2017年6月,第一艘運載美國LNG的油輪抵達波蘭希維諾烏伊希切港,荷蘭也接收到了第一批來自美國交付的LNG。

短期所能造成的影響極其有限

雖然美國對于天然氣出口歐洲野心勃勃,但短期來看,其對歐洲天然氣市場所能造成的影響極其有限。

首先,從供應量上來說,來自美國的LNG難以匹敵歐亞大陸的管道氣,更無法滿足歐洲巨大的天然氣需求。根據BP數據,2016年,歐洲天然氣進口總量為4722億立方米,其中管道氣4158億立方米,LNG564億立方米。而美國當年對歐洲的LNG出口量僅5億立方米,短時間內無法替代俄羅斯約1600億立方米/年管道氣的市場份額。

同時,美國也是世界第二大能源消費國,2016年天然氣產量為7492億立方米,消費量卻為7786億立方米,其天然氣產量尚未能滿足國內消費需求,產能更無法在短時間內實現大規模出口。而且從保持供應穩定性的角度看,管道氣的風險要小于LNG。就價格來說,俄歐天然氣長約與油價掛鉤,隨著2014年的國際油價暴跌,俄管道氣的價格也大幅下降,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輸歐管道氣的價格在2012年高點達385.1美元/1000立方米,但到2015年已降至245.6美元/1000立方米,以頁巖氣為主的美國LNG現貨價格和短期合同價格面對俄歐長約合同并無競爭力。

最后,即便俄羅斯因制裁而讓出了部分歐洲市場份額,美國還面臨著其他國家的激烈競爭。歐洲天然氣市場除俄羅斯外,荷蘭與挪威的管道氣占比也超過三分之一,歐洲自身具備一定的調節能力。此外,由于頁巖氣革命,原本出口北美市場的中東和北非的LNG項目也開始陸續轉向歐洲,因此市場出現的空缺會被迅速填補而歸于平衡。所以,美國LNG在歐洲并無優勢,繼續推進北溪2號管道項目符合西歐國家的利益,德國等國是斷然不會在美國的制裁下放棄的。

就長期來看,美國此次對俄制裁會推進歐洲天然氣市場定價方式向市場化發展。歐洲大陸的天然氣市場傳統定價機制將天然氣與可替代能源的價格掛鉤,無法充分反映市場上的供求關系,管道氣與LNG長約合同更多體現的是合同雙方的議價能力。美國制裁俄羅斯,一方面會促使歐洲減少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推進歐洲能源多元化進程;另一方面,美國向歐洲出口LNG,將會加速歐洲 LNG現貨和短期貿易的發展,使歐洲天然氣定價納入更多市場因素,更加準確地反映天然氣市場的供求變化,優化資源配置,乃至進一步推動歐洲與北美兩個區域性國際天然氣市場的統一。(作者劉麒系香港中華能源基金會國際中心學術研究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