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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華《溪畔浣紗圖》:人物畫難得的中興
曹華為近代海派畫家,擅畫人物、花鳥。俞劍華編《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對他的記載僅有寥寥數語:“曹華(1847—1913),字蟠根,上海人。善畫。錢慧安弟子。謹守師法,未能變通,與陸子萬二人,優劣在師商之間。卒年六十七。”實際上,他是錢慧安弟子當中最為著名的一位。
晉唐時期,人物畫是中國畫的主要類型。但唐代以后,隨著山水畫和花鳥畫的相繼崛起,人物畫逐漸衰退。然而到了清代后期,人物畫卻迎來了一次難得的中興。尤其是在當時的海派中,出現了一批擅長人物畫的著名畫家如錢慧安、任熊、任薰、任伯年、倪田、王一亭、曹華等。
溪畔浣紗圖(國畫) 曹華
“海派”是指大范圍而言,其內部仍存在不同類型。其中,吳昌碩、王一亭、趙云壑、王個簃等可稱“吳系”,屬于文人畫家,以花鳥見長;任熊、任薰、任伯年、倪田等可稱“任系”,屬于職業畫家,花鳥與人物兼擅;錢慧安、沈心海、曹華等可稱“錢系”,也屬于職業畫家,以人物為專攻。實際上,錢慧安一系在當時頗有影響,以至有“錢派”之稱。
相對而言,在中國畫的山水、花鳥、人物三科當中,人物畫對造型能力的要求比其他兩者更高,而職業畫家的造型能力往往比文人畫家更勝一籌,因此,他們對于人物畫更能做到游刃有余。這從曹華之作中就可見一斑。
這件《溪畔浣紗圖》的題款出自唐代詩人樓穎《西施石》一詩:“西施昔日浣紗津,石上青苔思殺人。一去姑蘇不復返,岸旁桃李為誰春?”西施是春秋時期越國人,本為蓬門草戶的村姑。時逢吳越兩國相爭,越國戰敗。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厲兵秣馬,又行使“美人計”,將西施獻給吳王夫差。西施以其天生麗質,甚得夫差寵幸,遂亂吳國國政,終使越國反敗為勝。根據畫面情景及題詩內容判斷,此作所表現的應該是“西施浣紗”這一歷代人物畫的常見題材。
“西施浣紗”已成一典故,說的是西施入吳之前家住苧蘿村(位于現浙江省諸暨縣),常到若耶溪畔浣紗。“紗”為何物?或謂紗線,或謂布料而代指衣服,其實可泛指苧麻制作的各種紡織品。在西施生活的年代,苧蘿村盛產苧麻,當地人稱為“苧蘿”,以其莖皮紡紗、織布、制衣。因此,“浣紗”既可指洗滌紗線,也可指洗滌布料或衣服。從曹華此作來看,西施洗滌的是紗線。
畫中西施坐在溪畔臨水的石階上,身體向前傾側,頭部略為下俯,眼望前面的溪水,雙手從身邊的竹籃里取出一卷紗線,正準備放入溪水中洗滌。人物形體及衣紋以近似于柳葉描的筆法勾勒,線條嚴謹細致而又柔韌委婉,表現出婀娜多姿的人物動態以及輕柔飄逸的衣物質感。尤其是頭部的刻畫更顯精致入微,頭發、五官的用筆均一絲不茍。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人物身后的巨石僅以寥寥幾筆勾出大致輪廓,線條簡略粗率,不作過多的皴擦點染,留出較多的空白,與其右側的大面積空間連成一片。現西施浣紗遺址處仍有一塊兩米多高的微紅色巨石,被稱為“紅粉石”,想必畫中之石即為此石。巨石上方有一老態龍鐘的樹干伸出,以蟹爪法勾畫的垂枝上綴以白花和嫩葉,迎風招展。人物身旁則是一叢亭亭玉立于水中的萋萋芳草,起到襯托人物和豐富畫面的作用。此作人物及景物均處于畫面左側,右側僅以兩行款識作為補空并均衡整個畫面。
作品中人物身體與四肢比例勻稱,但頭部偏大,身體顯得嬌小玲瓏,而且臉龐稚氣未脫,可見是少年時代的西施。其五官也并不標準,雖然有一張櫻桃小嘴,符合古典美人的必要條件,但偏小的雙眼和偏長的鼻子使她與那位據傳有著“沉魚”之貌的西施拉開了距離,看起來不再是一位高不可攀的絕世美人,而更像一位普通平凡的“鄰家女孩”。另外,其臉型較為豐滿,除了下巴仍保持尖削以外,整個頭部基本呈圓形,顯示出一種民間所謂的“福相”,目的自然是為了迎合世俗的審美需求。這種做法與錢慧安人物畫的做法也是一脈相承的。
此作收藏者鴻鼎藝苑苑主以款識中有“一去姑蘇不復返”的詩句以及人物服飾不同于春秋時代服飾為依據,認為畫中人并非西施,而是西施之后的另一位妙齡村姑,不無道理。他還為此賦詩一首,作為對樓穎《西施石》一詩的呼應。詩曰:“西施浣紗事已遷,若耶溪畔春依然。莫道芳蹤無覓處,丹青筆底寄意長。”表達了他對西施舍身救國之舉的崇敬和惋惜之情。無論畫中人是否為西施,此作都不愧為一件成功之作,體現出作者典型的寫實風格和深厚的寫實功力。若從淵源上分析,曹華的這種寫實風格可追溯至仇英、改琦、費丹旭等。上述諸家的寫實經驗經錢慧安之手間接地傳給曹華,使得曹華和錢慧安等其他“錢系”畫家一樣,其作品與當時以取法陳洪綬為主的“任系”畫家之作的強烈變形相比,無疑更加接近于觀者的視覺所見。論者多以為錢慧安之作未能脫俗。但曹華之作無此弊,至少從這件作品來看正是如此。
編輯:楊嵐
關鍵詞:溪畔浣紗圖 曹華 人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