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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最驚心動魄手術”幸存者:總覺得命是賺來的

2018年05月09日 07:28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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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手術

沒有人主動提起那些傷痛的過往。

7層高的電廠大樓塌成了兩層,預制板像餅干一樣,一塊塊擠在一起,人鉆進去,像進了蜘蛛洞,這個洞和那個洞相連,空氣中都是遺體腐爛的味道,“嗡嗡嗡”的,蒼蠅直往臉上撞。

生命通道被打開后,楊欣建醫生鉆進了那個約一米寬的洞,他彎著腰走下去,先是一段向下的路,在約莫一層半樓高的位置右轉,前行3米左右,再向下走了七八米,洞越來越狹小,走到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根房梁,房梁下面壓著一雙穿著皮鞋的腳,那是虞錦華。

打開頭燈的那一瞬間,楊欣建被“嚇蒙了”,他好想出去透口氣。燈光下是一張披著頭發的臉,臉上都是爛泥,被困了六天六夜后,這個極度脫水的女人離自己不到半米,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你,非常興奮地問,“是醫生嗎”,然后不停地說話。

楊醫生試圖安慰她,開始拉起了家常,“不要害怕,我也是四川人,我做手術很厲害的”。

“我才不是你們四川人,我是江西人”。

“江西人我也很熟,我大學實習都在江西,對江西很有感情”。

楊欣建說,這些話,不僅是安慰虞錦華,更是安慰自己。

空間狹小,他只能側躺著做手術,虞錦華在他的斜上方,他很擔心虞錦華會因為術中疼痛用手抓自己影響落刀,又擔心這個虛弱的病人堅持不住這場體力鏖戰,失血過多而死亡。

剪開褲子、在膝蓋附近注射4管麻藥后,左腿膝蓋離斷手術開始。虞錦華感覺到疼痛,哇哇叫,楊欣建稍稍放下心來,外科醫生最不怕叫,就怕病人不叫,不叫那可能是休克了。

通常情況下,膝關節離斷手術需要幾個人配合,醫生一邊離斷,助手一邊抬起小腿留出縫隙,手術刀沿著縫隙一點點切割后,助手需要大力牽拉,這些工作,楊欣建只能自己獨自完成。

很順利,左腿的剝離只用了20多分鐘,出血量只有十幾毫升,他松了一口氣,接下來被壓得更嚴重的右腿,由杜冬進行手術。

第一刀下去,虞錦華感覺不到疼痛,這不是一件好事,杜冬需要加快速度了。

余震不斷,能聽到石頭砰砰往下砸的聲音,外面的官兵大喊,“趕快上來”,杜冬和楊欣建都沒有動。爬出去的時間,再爬進來的時間,虞錦華根本耗不起,杜冬只想著趕快做完,最后大家一起出去。

驚險的一幕出現了,刀片碰到一塊硬物,忽然斷在里面。如果繼續伸手分離,杜冬的手很可能被刀片劃破。

當時,廢墟里被懷疑有傳染性很強的氣性壞疽,任何傷口都存在生命危險。冷靜下來,杜冬繼續解剖,很幸運的,刀片找到了。

手術結束后,虞錦華被抱到了一塊床單布上,由消防官兵懸空托著出去。被困150個小時過后,她第一次看到了光,那是一盞亮著的礦燈,像星星撲到了眼前。

人群開始振奮,烏泱泱的腦袋圍過來,有人大喊了一句“快幫她蒙上眼睛”,她便休克過去。

命是賺來的,沒有太多資格悲傷

再醒來時,虞錦華躺在成都的醫院里。

隔著玻璃,她遠遠地見到了楊醫生和杜醫生,人很多,她有些認不清他們的樣子。她向他們揮了揮手,杜冬感覺到了一種自豪感。

“當醫生什么時候最開心?手術成功,病人活下來了。這一次我們雖然是做破壞性的手術,截肢,但是讓她獲得自由,讓她獲得生命,這就挺自豪的。” 杜冬說。

由于傷口感染,虞錦華先后經歷了幾次截肢手術,兩條腿都在大腿處離斷了。所有人都告訴她,以后安上假肢,還能走路,她心里清楚,這是安慰。

最初那幾個月,虞錦華總是睡不著,“好像就是怕錯過什么”。她稱呼掩埋自己的地方為“里面”,在“里面”的時候,她很怕聽不見救援者的呼喚,瞇一會兒就要醒過來,如今獲救了,睡個十來分鐘就要驚醒。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擔心,如果不能走路,以后要怎么辦呢?人活著不就是要對社會創造價值嗎,如果我不能創造價值,為什么要活著?

每當很絕望的時候,她都會提醒自己,你的命是那么多人辛苦救回來的,怎么可以不好好活?

后來,她漸漸接受了,如果沒辦法創造物質的價值,那就創造精神的價值,“我開心地活著,就是對社會對家庭的貢獻,那些救我的人,我的家人朋友,他們都希望我開心”。

她的朋友也安慰她,你前半生過正常人的生活,現在過殘疾人的生活,別人過一輩子,你過兩輩子。

在醫院的康復科,這群震后余生的人,互相鼓勵著開始了新生活。天氣好的時候,結束檢查和治療,他們會坐著輪椅,去醫院附近的小麻將館打麻將。由于麻將館上廁所不方便,他們男的帶著礦泉水瓶子,女的帶著塑料袋,想小便了便拉個屏風,就地解手,嘻嘻哈哈一陣,繼續擺龍門陣。

虞錦華說,康復科里截肢的人很多,有人因為工傷,有人因為車禍,但不知道為什么,經歷地震截肢的人,和其他人面貌完全不同,有一種莫名的樂觀。他們總覺得,比起逝去的人,他們的生命是賺來的,沒有太多資格悲傷。

與地震和平共處

楊欣建回到深圳以后,稱了一下體重,去四川前,150斤,十五天過去,不到130斤。

他接受了幾天心理疏導,便又開始了日常工作,查房、手術,在病房和手術室兩點一線。

回來頭一個月,他每天都會接到很多“慶功”電話,朋友夸他,“老楊你帥極了,你救人的照片要在人民大會堂掛半個月”,他根本開心不起來,常常大哭。

楊醫生是軍醫出身,在此之前,印象中自己只大哭過兩回,一次是從小帶大自己的外婆離世,另一次是和妻子離婚,不知道為什么,從四川回來之后,只要想起那些逝去的人,他的情緒便會失控。

“我總感覺,地震對救援者心靈上也是一個很大的創傷,我是醫生,去世的人見多了,但是頭一次感覺到人類在自然災害面前如此悲涼,你會覺得生命很渺小,很無奈”。

他對狹小的空間開始恐懼,不能坐在角落,不能在過于低矮的地方停留。長達三年的時間里,他一登機就心慌,慌什么呢,他也不知道。由于工作需要,楊欣建常常需要飛往歐洲參加學術會議,每次買票都標注,必須要“sideway”(過道)的座位,那樣他才能堅持完全程。

這十年,楊醫生和杜醫生從來不看關于地震的報道,他們常常見面,卻從不談起“那件事”。只要回想起廢墟里手術的場景,楊欣建都會體會到死亡的感覺,那是一塊傷疤,每回想一次,都是一種刺激。

經歷過這場手術,唯一值得告慰的事情是,離開映秀以后,關于生命、關于活著、關于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好像一下子清晰起來。

杜冬記得,映秀小學有兩個在操場罰站的學生,他們沒有跟父母一起走出去,離開災區,而是留下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水源污染,醫療隊得抽派人手到山頂上打水,這兩個七八歲的孩子,每天默默地拎著壺去山頂打水,回來燒好給醫生送來。

他還記得映秀小學去世的孩子們,一排排躺在那里,地上很臟,有父母給孩子裹上白布,寫著,“父母愛你,希望你在天堂一切都好”,有父母用木板寫上孩子的名字放在一旁,像個小小的墓碑。

回深圳后,他告訴自己的孩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也不再苛求兒子一定要考一百分,一定要排在前幾名,希望他以后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就足夠了。

十年過去,這個五月,楊欣建醫生決定和深圳醫療隊一起回來,看一看曾經戰斗過的地方。

這是他震后第一次回到四川,他見到“虞大姐”,看她生活得很好,心里很寬慰。“她是很辛苦,但活著和死去是不一樣的,一個家庭里面有一個人和沒一個人是不一樣的。孩子有媽媽,丈夫能有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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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錦華在介紹她養的一株花兒。新京報記者 羅芊 攝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映秀最驚心動魄手術 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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