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世量的稀少決定價格

古書有一個特點，是它的有限性。

從投資或者收藏的角度來講，一個重要的觀念，就是物以稀為貴，像我們今天搞展覽，搞珍品展，會注明某書是孤本。這一句代表了一萬句，就是它的稀有度，它的珍貴度，這一個“孤本”表現(xiàn)出一切。如果某個門類，源源不斷地有新東西產(chǎn)生出來，那么就不具有這種稀有性，自然投資價值就大打折扣。古書的稀有性讓買家蜂擁進入這個行業(yè)，他們把它形容為一口可以舀干的井。雖然我們說有上千萬冊的古籍留存至今，但實際上這里面百分之九十九都在各大公共圖書館。諸位在座的基本上都是國內(nèi)重要圖書館的善本部主任，對圖書館的管理比我要清楚得多，館藏的古書肯定不能進入市場流通，即使館際之間的流通，雖然探討過，一直也沒有搞成。因此，假如市面上出現(xiàn)了某部古書，這部古書是否有館藏，是很多人所關(guān)心的問題，館藏的多少也成為價格的參考因素。不過古書的價格并不取決于館藏的多少，因為一部書館藏再多，也不可能拿到市面上來流通。

到今天為止，有很多家機構(gòu)拍賣過古籍，像剛才講到的中國書店以及嘉德，但實際上的操作各有不同，可能有的只拍過幾場，因為貨源問題等等因素就不再拍了。實際上參與過古籍大拍的，大概是二十五家。大拍就像我剛才所指的春秋兩季，中間穿插著的是小拍（夠不上善本的古書）。現(xiàn)在常年堅持春秋兩季大拍古籍專場的有十四家，集中在京滬兩地。除此之外，天津、南京、廣州等地也有過這種大拍，但京滬兩地占了百分之九十。

就今天的情況來看，古籍拍品的質(zhì)量下降速度很快。了解市場的捷徑，是收集我發(fā)給大家的這種古籍圖錄。把歷年的圖錄一看，就能明顯地看到十幾年來每況愈下的局面。這里我主要指的是質(zhì)量，數(shù)量是越來越大，質(zhì)量是越來越降，然后價格是越來越高，這是共同的特點。比如說一部明版書的價錢，明代白棉紙的嘉靖本，如果說以前三五萬，現(xiàn)在平均下來，大部頭的基本上加個零，上漲了十倍。這十年以來，就印證了那句話，就是古書的有限性。

還有一個特殊的原因，是古書收藏和其他門類不同的地方。比如說字畫，按照他們行業(yè)的講法，就是換手率極高。藏家會在短期內(nèi)找南北差價，比如說一幅新的陸儼少，在北方拍一千二百萬，下一場在上海緊接著就出現(xiàn)了。字畫和瓷器的換手率都很高，而古書收藏畢竟跟文化的關(guān)系更直接，往往買家買到之后放在家里頭不拿出來。當(dāng)然，書商，就是職業(yè)經(jīng)營古書買賣的除外。很多古書藏家，喜歡一代一代地傳下去，除非有重大的變故，家里產(chǎn)生一種非人力所能抗拒的變化，他們才會拿出一些東西。好的一面，是起到了市場穩(wěn)定劑的作用。壞的一面，就是容易使市場枯竭，市面上沒有好的貨源。今天古籍市場的局面就是這樣。發(fā)給大家的這幾個圖錄，盡管全是大拍，大家能看到東西可能很一般。

我們再總結(jié)一下古籍拍賣的意義。我認為它的好處，第一個是使人們正視古籍，認識到古籍的價值。最典型的例子是我們經(jīng)常津津樂道的，上世紀(jì)80年代，在山東一個老鄉(xiāng)家，從做鞋底的鞋樣兒中找出了一本《永樂大典》。如果要知道國圖剛花了八百萬買了一冊《永樂大典》，我想他肯定不拿來做鞋樣子了。拍賣對古籍是一種間接的保護作用，它讓人們知道古籍的價值，認識它，并開始珍惜它。雖然我們不可以用貶義的話來說叫“小人喻于利”，但是對于市場而言，利益的驅(qū)動確實很有用，沒有人會再把一個有著巨大經(jīng)濟價值的東西毀在自己手里。

第二個意義就在促進了流通，尤其促進了文物的海外回流。大家都知道海外這幾大批古籍的回歸，像上圖買到了翁同龢的這批東西，這是很重要的事件。比如國圖現(xiàn)在買到陳澄中的收藏，對提升國家的文化財富有極大的作用。又比如上博買《淳化閣帖》的宋拓零本……這一切都是源于拍賣。

造偽最少的藝術(shù)門類

大家知道古玩行業(y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賣家并不管東西的真?zhèn)危扔谫I家對真?zhèn)呜?zé)任自負。關(guān)于這個話題，這么多年來爭論不休，很多專家也在爭論。關(guān)于消協(xié)的打假問題，大家一直不理解，就是為什么不去打藝術(shù)品的假，明明這個行業(yè)中間假貨充斥，其實就是因為古玩行的這個規(guī)矩。你上街買一件東西，買到假貨，可以旗幟鮮明地去維權(quán)，但是，古玩行當(dāng)你買錯一件東西，只能壓在箱子底下，或者自己想辦法處理掉，不敢告訴人家，因為這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中國的藝術(shù)品拍賣到現(xiàn)在為止，拍賣行仍然是這么一個規(guī)矩，就是不保真，不管是字畫還是瓷器。相對而言，各藝術(shù)品拍賣門類中間，假貨最少的就是古書，這是什么原因呢？

一個是古書還沒有達到歷史上真正的價位。我們可以從古人的一些成交紀(jì)錄中看到，在古代的各種藝術(shù)品中間，一些古書的價格屬于最貴的一類，遠遠高于瓷器字畫這些東西。大家看民國年間上海的藝苑真賞社，它所列的目錄，它賣的書的價錢，還有其他藝術(shù)品的價錢，包括瓷雜啊、字畫啊都有，一部少見的明版書遠遠貴過董其昌的書法，但現(xiàn)在董其昌真正的精品，怎么也是百萬的概念，而明版書不過是幾十萬的概念，也就是說這個倒掛基本上相差了十倍。第二個是古書難以造假。字畫造偽古已有之，仍然舉董其昌的例子。他在世的時候，書法就有極大的名氣，某天上午寫出來的東西，下午仿制品就出來了，擱到今天，無論從紙張、墨色還是裝裱來看，都與原物幾乎無絲毫區(qū)別，因為它恰恰就是同時代同時間的東西，那么這個爭論就很大了。瓷器也是這樣子，你沒辦法粉碎了做高嶺土測定，更何況現(xiàn)在造偽手段也很高明，他仍然用舊窯土來造，所以你測這種高嶺土的年份啊什么的，其實也很難鑒別出來。也就是說，很多藝術(shù)品可以大量造假。現(xiàn)在唯一難以造假的就是古書，因為造假成本太高，不利于賺取暴利。一部書首先得從造紙開始做起，造古紙有很大費用，如果今天有一批古紙留下來，從牟取利益的角度來講，這么多的紙能造出好多張古畫來，但如果偽造書的話，可能只能造出一本，而古畫的利潤要遠比古書高，一張大名頭的古畫，獲利要比古書大幾十倍。所以他得了古紙，沒必要去造古書。而如果用新紙來偽造古書，很容易鑒定出來。更何況偽造古書還需要老墨，還需要雕版，這一系列工本下來，遠遠高于可預(yù)期的利潤。種種原因，使得今天古書的造假要比其他門類少很多。今天能見到的古書偽品，大部分是古人所為，這些所謂的造假，也只是以明充宋，撤序撕跋，或者更改卷數(shù)等等，他們只能在這個方面做文章，沒有辦法徹頭徹尾地憑空造出一部古書出來，因為這個成本太高了。當(dāng)然我所說的偽書是從版本角度來看待，并非古人從思想內(nèi)容上偽撰一部書，那是另外一個學(xué)術(shù)范疇，不在我們今天的論述之列。

大家都明白了，古書這個門類逐漸受到一些投資家的追捧，第一個原因，他們把這一塊視為價格洼地，跟古人相比，古書與其他藝術(shù)品價格倒掛；第二個原因，幾乎沒有假貨，只會買得貴了或便宜了，不太可能買假了。古書這個行業(yè)因此進來很多投資家，我們在這兒不去評論這個事情的好與壞，只說這件事情對市場的影響很大，在利益驅(qū)動的情況下，能看到古書的文物價值。大家知道，按照善本標(biāo)準(zhǔn)“三性九條”的定法，古書有自身的學(xué)術(shù)資料性和文物價值性，還有它的藝術(shù)代表性，作為投資來說，他們就只看它的價格因素。這一點對市場沖擊很大，但是無可避免，因為今天是一個商品社會，我們無從去甄別哪些人是收藏，哪些人是投資，哪些人是投資和收藏兼顧，這些不是我們所能管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