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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書狂畫米元章:其浩然之氣不可及也
宋人米芾,人皆稱為“米顛”,書畫技藝奇絕。他的書法與蘇軾、黃庭堅、蔡襄并列,自南宋后影響更是深遠,至今廣為流傳;他的畫作如今幾無傳世,但他開創的極具個性的“米氏云山”,開啟了文人水墨寫意山水的全新畫風;他善詩文,有“山林集”一百卷等,更有書畫史論著作“書史”“畫史”“硯史”“海岳名言”流傳;他懷才自負,交游“天下士”,卻郁郁不得志,官職卑微總不過七品;他精于鑒藏,巧取豪奪,收藏宏富;他行為怪異,好潔成癖,著唐裝,拜石為兄,千年士林傳為談資。
“臣書刷字”,宋朝第一而天下學米
北宋書家輩出,蘇黃米蔡四分天下,米芾一生之中把書法放在第一,癡迷至死而不倦,相對于其他三位以文名或政名著稱,而書畫為業余愛好來說,他才是個專業的書法家,其書淋漓暢快,奇變縱橫,筆法變化豐富,書體風格明顯,書法理論研究也更深入。
米芾八歲臨帖,十歲即迷上碑刻,他學書之勤,遠非一般人可比,自謂“一日不書,便覺思澀,想古人未嘗片時廢書也。”他的兒子米友仁曾記載說:“父親所藏的晉唐真跡,天天都擺在書案上,手不釋筆,臨摹學習。到了夜晚,就收在箱子里,放在枕邊,才能入眠。”米芾出門時,往往還要帶上書畫。他到江南做官,在官船上掛了一個牌子,上面大書“米家書畫船”等字。
米芾對自己的書法也頗為自負,宋徽宗問這個書學博士對本朝書家的看法,米芾說,“蔡京不得筆,蔡卞得筆而乏逸韻,蔡襄勒字,沈遼排字,黃庭堅描字,蘇軾畫字。”皇上又問他如何評價自己的書法,他回答說:“臣書刷字。”一個“刷”字,生動描繪了米芾的書法特征:體勢駿邁,沉著痛快。當朋友稱他的書法“天下第一”時,他毫不謙虛地說“難卻耳”,便笑納了。五百年后的董其昌也說,米字為宋朝第一,畢竟出于蘇軾之上。
米芾推崇晉人書法,源于他32歲見到蘇軾,得到蘇軾“書學晉人”的勸勉,這也是他書學經歷的一次關鍵轉折。從此他潛心學習晉人書法,收藏了許多晉人手跡,其書齋名也定為“寶晉齋”。
米芾并非盲目學習晉人,他認為自唐以來所謂“二王”真跡,經過一摹再摹,形成的世俗“二王”模式,被他稱為“奴書”、“二王惡札”,大聲疾呼要“一洗”而后快。他還認為,就算是王書,也有雅、俗之分,對那些王書精品真跡,他視若生命。他癡迷二王,甚至以巧取豪奪的手段,得到褚摹“蘭亭”、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王獻之“十二月帖”等。今傳王獻之墨跡《中秋帖》,據說就是他的臨本,形神精妙至極。
除了“二王”,其他晉人書家真跡,更能多方位保存時代風格。米芾曾在一次書畫鑒賞,見到十多位書家墨跡的“晉賢十四貼”,認定為稀世之珍,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回到家后,“追寫數十幅”。幾十年后他撰寫“書史”,當年鑒賞細節亦歷歷在目。
學晉人,米芾并沒有止步于東晉,他還要探索更遠的“高古”。他曾于六朝書有“碑中之王”之稱的“瘞鶴銘”,仿其筆法,題名石刻“觀山樵書”,絕類“瘞鶴銘”。
米書雖在當時學的人并不多,而宋氏南渡以后,宋高宗特別喜歡米書,于是天下學米,以至于后來米書摹刻入帖的數量,除了王羲之外數他最多。
“米家云山”,中國畫自此擺脫了自然物象的約束
米芾出生于將官之家,也結識許多實力高官,卻也只做得些微吏小官。在32歲那年,最基層干部米芾卻壯著膽子接連拜訪當時兩位文壇領袖:一位是卸任的宰相王安石,另一位是貶官的宗師蘇軾。
才華橫溢的米芾,渾身洋溢這桀驁氣質,即使面對他十分崇拜敬仰的蘇軾,也“不執弟子禮,特敬前輩而已”。而蘇軾似乎也并不在意,拿出自己最心愛的收藏——唐代吳道子畫佛真跡請米芾欣賞。米芾所得還有蘇軾為他畫的一幅畫,有一塊石頭,還有枯樹一株、竹數葉、草數莖。
拜訪蘇軾,米芾得到了向晉人學書的教益。而在繪畫上,米芾也認同蘇軾對文人畫“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論斷,將尚意為特點的書風帶入文人畫中,還獨創了“米家云山”的山水畫法。
其實,米芾的畫似乎沒得到過當時一些大家的肯定,雖然他自認為他的人物畫取法高古,超過李公麟,而畫家李公麟在當時聲譽極高,被視為當朝第一,可與唐代大畫家吳道子并稱。
而米芾繪畫卻是因為其高超的臨摹、作偽而知名,喜歡玩以假亂真的游戲。有記載說,米芾酷愛書畫,曾經從別人那里借來古畫,自己臨摹偷梁換柱,還的時候出真品和臨摹件,請主人自己選擇,這樣的伎倆他經常使,因而得到許多古畫。他不以為恥,反而自鳴得意,謂為“用智”。
米芾的畫至今不見真跡,“米家云山”只能從他的著作“畫史”以及前人的描述中見到了。他論畫,往往有驚人之語,不但書要學晉人,畫也要得“魏晉高古”,“山水心匠,自得處高也。”他欣賞的是畫中有“真意”“天真”“真趣”。
董其昌曾收藏過米芾及其兒子米友仁的山水畫,他認為,“米氏云山”完全來自真山水的體驗。他曾經帶著米友仁的“瀟湘白云圖”游訪洞庭湖,在真景中展開畫卷,尋找米氏畫風的淵源。
董其昌贊米氏畫風為“古今之變”。蘇軾倡導“文人畫”,而米芾則獨創“水墨云山”,舍棄當時俗套的“皴法”,不再刻意去體現山峰的體量、山石的褶皺、樹木細節,而是概括的表現自然景物,更多地抒發內心的感受,山實云虛,云山相融,體現云煙變幻之妙。由米芾開創,后來被稱為的“文人水墨寫意”畫風,從審美和技巧方面,該表了中國繪畫發展的方向和進程,中國畫從此真正擺脫了自然物象的約束,躍變為由心靈折射的意象表達。
其顛可及,其浩然之氣不可及也
米芾名聞天下,除了癡迷書畫,還因他的一些“怪癖”,被人稱為“米顛”。書畫學晉人,他的穿著打扮卻是唐人一套,在他眼里,“衣冠唐制度,人物晉風流”。唐朝衣冠,寬袖博帶,帽頂高聳,有一次他穿戴著唐朝衣冠,招搖過市。他戴的帽頂實在太高,轎子都進不去。而他寧愿坐沒有轎頂的轎子,也不愿取下那頂過時的高帽。路人看到這一乘無頂的轎子中,坐著一位戴高帽的怪人,大家笑得好不開心。
米顛其實很狡黠,他癡癲賣萌,大都與藝術和收藏有關。即使在皇帝面前,他也不拘禮法,裝瘋賣傻,連皇上的所愛之物也敢強取。一次宋徽宗讓人準備好瑪瑙硯、李廷珪墨等,召米芾來寫字。米芾反系袍袖,筆走龍蛇,一揮而就。米芾聽說皇上在簾后觀看,回頭就說:“奇絕,陛下!”而米芾把硯臺捧在手上,對皇上說,這硯臣我已用過,皇上就不能再用了,就請您賜予我吧。皇帝大笑,將硯賜給了他。米芾一聽,忙揣入懷中,弄得墨汁四處飛濺。
皇上喜歡他的書法,一次讓他書屏風四扇,并付酬銀十八芴。米芾知道皇上在取笑他,再三和使者說,“你一定要奏知皇上,知臣莫若君,我很知道自己的。”原來,十八芴為九百,宋人以“九百”為癡,類似現在的“二百五”。
在皇上那里比較老實,在老朋友面前,米芾對自己“顛”名卻不服氣。有一次,蘇軾在揚州召集眾名士會飲。酒至半酣,米芾突然站起來,對蘇軾說:“世人都說我癲狂,你覺得呢?”蘇軾笑著回答說:“我從眾人!”眾人大笑不已。不承認自己癡狂的人,才是真癡狂。米芾曾寫信給宰相好友蔡京,訴自己轉宦南北、流落江湖之苦,說全家老少十余口人擠在一只小船上,為了說明船的大小,他干脆在信紙上畫了一只。蔡京邊讀邊笑,而當時彈劾米芾的奏章正是說他行為瘋癲。
宋徽宗愛石也癡,臣下也搜羅奇石進貢,是為“花石綱”。米芾更愛石,須臾不離石,相傳他還發明了“瘦秀皺透”四字相石之法。在他知無為軍的時候,見一塊大石甚奇,連忙叫人取袍笏拜之,呼曰“石丈”。傳至朝廷,眾官大笑。有人問他是否確有這事,米芾慢慢說道:“我沒有拜啊,只不過作了幾個揖罷了。”
米芾行為怪誕,雖有皇帝宰相幫忙,最高官至禮部員外郎,正七品,而且被人攻擊指責而很快下臺。而書畫博士,可能是最適合米芾的工作了,但他也只做了一年時間,據考證,著名的“宣和書譜”“宣和畫譜”這兩部書可能是由鑒藏大家米芾和蔡京兄弟三人來定稿的。
在言官“出生冗濁”以及“奇言異行、欺惑愚眾”等指責聲中,米芾的憤然抗訴,說自己做過十多任官職,推薦他的也上百人,怎么能說我不能做好事情呢?但是無人為之講好話,皇帝和宰相也保持了沉默。年邁的米芾只能回潤州,后來又接到淮陽軍任軍使的職務,和十多年前做無為軍使一樣,還是個小小軍使。
在淮陽,郁悶之中頭上長瘡,米芾自知不治。一輩子特立獨行的他,又有驚世駭俗之舉,自說一月內必死,叫人打了口楠木棺材,坐臥食宿都在里面,還在其中閱文件、做書札,最后七天,他把家中的書畫珍玩都付之一炬,更衣沐浴之后,爬進棺材,焚香而坐。末了,他把親友部屬都叫來,自作偈語云:“眾香國中來,眾香國中去。”說完坦然坐化。
“嗚呼米顛!曠代一人而已。”明陳繼儒贊嘆說,“吾視其胸中直落無一物者,其顛可及也,其浩然之氣不可及也!”
“研山銘貼”,是米芾書法精品中的代表作。卷縱36厘米,橫136厘米,藏北京故宮博物院。此帖沉頓雄快,跌宕多姿,結字自由放達,不受前人法則的制約,抒發天趣,為米芾大字作品中罕見珍品。
1082年,米芾游宦杭州,任為觀察推官,書名已盛。時守一和尚以其作《杭州龍井山方圓庵記》索字,米芾拜讀后,“愛之,因書”。
編輯:陳佳
關鍵詞:顛書狂畫 米元章 其浩然之氣 不可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