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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外污染事件背后的中產家庭:糾結于轉學與留守
破裂的信任
去開會,他總是拍一支錄音筆到官員們面前,指著提醒他們,開始錄了,你別又說了話不承認
楊軍是家長中的低調派,他既是常外學生家長,同時又是環保系統的官員。
4月24日,他向記者復盤事件全程。在他看來,家長與政府間的信任關系,因為不透明、不作為的失當行為,讓一件原本簡單的事件變得棘手而尷尬。這幾個月,政府至少錯過了兩次挽救的機會。
楊軍說,第一次,如果學校搬遷緩個半年,等修復工程完成,之后的一切便都不會發生。
第二次是12月,家長發現毒地后當即舉報,毒地卻拖了十多天才停工。“如果當時政府官員出面道歉,態度誠懇一點,還有和解可能。”
但這都沒有發生。
商人重信,楊群說自己“被一次次出爾反爾搞到崩潰”。去開會,他總是拍一支錄音筆到官員們面前,指著提醒他們,開始錄了,你別又說了話不承認。
張郡姝與常州市一位主管教育的領導相熟,在最絕望的時刻,她曾經給這位領導打電話,詢問事情的轉機。領導在電話里回了一句:“你這樣子一直糾結,一直焦慮,就是心理有問題了。”
從那以后,這兩位相熟的“朋友”再也不交流了,“沒有必要再交流了,官員還是沒辦法設身處地理解家長的苦衷。”
這種分歧與不信任,隨著家長對真相的挖掘,逐漸超出了“毒地”污染本身。
他們發現,在國家公辦民營大背景下創辦的常外,是以常州高級中學新北校區的名義建設,最后卻接近無償地給民辦學校常外使用,其中涉及建設資金3.1個億,實際是打了國家民間辦學政策的擦邊球。
還有人拿到常隆地塊土地修復的批復文件,發現涉及資金3.94個億的修復工程,實際上很多項目都沒有建設,比如文件中提到的鋼結構封閉大棚等設施。
一位家長回憶,最初溝通時他們克制、平靜,他們關心的,只是學校能否搬遷。
但溝通未果、信任破裂的情況下,這些文件和舉報信被曝光給媒體,引發新一輪的報道熱潮。
2016年4月17日,央視曝光了常州外國語學校新址污染事件。隨即,環保部牽頭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入駐常州。
低迷的家長們又燃起了希望。
轉學與留守
“如果她轉到一個很糟糕的學校,我沒法負擔她后來的人生;如果不轉,我怎么面對她現在的人生?”
4月25日深夜,常州市政府新聞辦公室發布了環保部調查組階段性調查結果:常州外國語學校(常外)區域大氣環境,與常州其他區域無明顯差異,土壤及地下水監測還在開展中;學校衛生、飲用水符合國家標準,食品衛生符合要求,未發生傳染病等疾病的流行和暴發。
調查結果發布后,各個家長群都沉默了。
也有家長質疑通報的真實性,甚至懷疑是假消息。
政府通報發出后的4天里,新北區基礎教育處的電話整天響個不停,都來自咨詢轉學事項的家長。
根據家長們的統計,截至2016年4月25日,常州市發布調查結果前,在常外七、八年級轉學人數62人,還有6人休學、5人請長假、5人出國。
一位負責統計的家長說,如今這個數據,又有了大幅增長。
調查組最終的結果還未公布,一部分家長內心仍保有期待。
4月28日,《人民日報》發表評論文章《學生健康豈容掩耳盜鈴》。至少有7人將這篇文章轉到七年級新生家長群里。
一些人在轉學與留守之間搖擺。
事情發生五個月了,張漾琴一直不敢帶女兒去體檢。直到女兒身上冒出無法消退的紅疹子,只好硬著頭皮去了。她說自己不敢去面對,因為無力去改變。
“如果她轉到一個很糟糕的學校,我沒法負擔她后來的人生;如果不轉,我怎么面對她現在的人生?”
檢查報告出來后,她幾乎一夜沒睡,最后還是決定轉學。
因為女兒是她所有身家性命中最寶貴的、必須要去維護的一樣東西,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
八年級教改班的周菲菲已經和父親商量好轉學的事情。
新學校離她家走路不過四五分鐘,是一所“我去了肯定能拿前幾名”的中學。
她最近常常陷入回憶之中。她想起去年從頭笑到尾的圣誕晚會、讀詩讀詞的古風歌詞課;想起總能說得到一塊去的朋友;想起之前她停課一段時間,回校時全班同學對她報以歡迎的掌聲。
4月26日,常隆地塊的土地修復已完成,原有的“毒地”表面蓋上了一米多厚的新土。上百位園林工人穿梭其中,栽種玉蘭、香樟。按照規劃,幾個月后這里將成為一個開放式公園。
“毒地”的對面,常州外國語學校在照常上課,每個教室都空了幾張凳子。
學校北門,一塊巨大的顯示屏上循環顯示著學校的育人目標:未來世界活躍而負責任的公民。
(文中所有采訪對象皆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羅婷 實習生 張帆 江蘇常州報道
編輯:曾珂
關鍵詞:常外污染事件 中產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