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標題一語雙關(guān)：既指我是在書房門外看花，也指我是賞花的門外漢。

陳漱渝

賞花需要三個前提，一是閑情逸致，二是相關(guān)知識，三是觀賞條件。我不懂花花草草，又常年摩挲舊籍，在爬格子中度過余生，因此興趣單調(diào)，缺少賞花的雅興。加之數(shù)十年蝸居單位宿舍的三樓，完全看不到“桃花歷亂李花香”“粉墻斜露杏花梢”的春色。寒舍只有一個兩平方米的陽臺，除了晾衣，只能擺幾個花盆，也算是附庸風雅。

陽臺朝南，就在書房門口，但我很少移眼去關(guān)心那幾盆花。養(yǎng)花成了老伴的專利。今年特殊，那個小陽臺突然變得擁擠熱鬧起來。原來春節(jié)之后有兩個學生來拜晚年，一個送了一大盆花團錦簇的蝴蝶蘭，另一位送了一大盆“紫氣東來”———四周綠葉拱衛(wèi)，頂端有三朵紫花。另外還發(fā)生了一個奇跡：原有一盆別人送的君子蘭，老伴養(yǎng)了四年，今年突然綻開了五朵花。這真是好事連連，春意擋也擋不住。

再看陽臺的西側(cè)，有一個舊茶幾，上面擺著幾個小花盆，都是前些年鄰居淘汰的，種的是扶桑、海棠和長壽花。因為這幾個花盆又小又破，花開得也不景氣，我一直很少關(guān)注它們。今年因為那三盆大花勾起了興致，我也偶爾在這幾盆小花跟前流連駐足。

那扶桑綻開的時候真是紅艷艷，花蕊當中還伸出一根長須，綻開一簇紅、黃色的小花，倒掛金盅；只可惜花期太短，一不留神就蔫了，謝了，令人惋嘆。海棠葉是肥厚的，綠葉鑲紫邊，花色有粉有紅，還吐黃蕊，曾惹來不少古今騷人墨客喜愛，但我總覺得它的顏色雜，也不顯雅。

在我家土生土長的這幾盆小花中，唯一引起我憐愛的是這盆長壽花。這倒不僅僅是花名吉利，有點討好老年人的味道，而是因為它長壽的原因是索取甚少，付出甚多。長壽花的葉子也是肥實敦厚的，開的是一簇簇棱形的紫花。我不記得給它施過肥，也不記得給它剪過枝，無非是想起來隨手灑點自來水而已；如果想要繁殖，就隨手掐下一枝，隨便插到哪個花盆里，也就妥了。它的花期較長，似乎謝了又開，謝了又開。我由此悟出了一個長壽的秘訣，那就是少索取，多付出。花如此，人亦然。

（作者系第九、十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著名文化學者、魯迅博物館原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