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專家也是醫改“諫士”

“現行制度不能充分調動醫務人員的積極性，建立合理的醫務人員薪酬和職稱制度很有必要！”今年全國兩會，溫建民的提案之一，便是呼吁在醫改過程中，提高醫務人員積極性。

“我們上學的時候，有句話叫‘不為良相，便為良醫’，我就是這樣報考了醫學志愿。”1983年，溫建民從廣州中醫藥大學畢業，被分配到現在的單位，后來又遠赴澳大利亞學習西醫，學成歸國后成為望京醫院骨科的核心力量。

從醫30余年，溫建民對這個行業的了解可謂深切。雖然已經成為業內權威的專家，但他的思考遠不限于此。有了政協委員的身份后，他得以站在新的高度審視醫療行業。

對于近些年醫療行業凸顯的矛盾和亂象，他探究其中的緣由，尋思解決之道。利用經常去全國各地參加醫學交流的機會，溫建民找來自基層一線的醫生、護士交談，了解真實情況。

“以北京三甲醫院的一位擁有博士學位、工作8年的主治醫師為例，基本工資只有2000多元，其他收入如獎金等，則要靠所在科室的‘收成’。”溫建民表示，像兒科、產科、病理科這種流水收入少的科室，雖然勞動強度大，壓力風險高，但是獎金少，收入低，生活非常拮據。由此也滋生一些醫務人員的不正之風，如收受藥品“回扣”等。“要合理提高醫務人員薪酬，杜絕這些亂象！”他呼吁。

此外，如醫患矛盾頻發，暴力醫鬧、傷醫甚至殺醫等事件不斷，雖然各部委頻繁出臺維護醫務人員人身安全的法規，但是仍未從根本上遏制各類醫暴事件的頻發。

“許多問題是體制造成的，不能讓醫務人員為此付出代價。”溫建民期盼，各級衛計委的主管領導走到基層，解讀醫改政策，多和醫務工作者交流探討，了解他們的訴求和建議。“未能調動醫務人員積極性的醫改，就如同體育教練不去訓練運動員，而去訓練觀眾，這種醫改絕無成功的可能。”溫建民直言，醫療改革需要多聽醫務人員的呼聲。

“在醫患關系中，媒體也應該多一些善意，發揮知識普及的作用。某些病癥本身有一定的疑難性、危險性，不能一味將責任推給醫生。醫生作為一個救死扶傷的職業，害群之馬只是極少數。要構建和諧的醫患關系，相互信任很重要！”溫建民對記者表示。

對于基層衛生機構的建設，他也有不少思考。當前我國優質醫療資源幾乎都分布在城市，市場經濟環境下，醫學生更傾向于選擇收入相對較高的城市以及待遇較高的三甲醫院就業。在基層特別是農村地區，接受過高等教育醫學知識的人才少之又少。

“隨著醫改的深入推進，基層醫療條件將得到較大的改善。如何提高服務水平，是下一階段的重要議題。”溫建民建議，除了提高基層待遇，還應該鼓勵探索提供多樣化服務包試點，推動建立分級診療和雙向轉診機制，實現有序就醫。

多說幾句又何妨

“為什么說實話的政協委員受到大家歡迎？因為有些話老百姓想說，但缺少渠道說。每年的全國兩會，大家對代表、委員們寄予厚望，無非希望他們借助這個寶貴機會多說幾句。”溫建民說，作為醫生，自己平時非常忙碌，幾乎工作日都在出診和做手術；但作為政協委員，除了參與全國政協的調研視察，他每年都要擠出約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去做一些調研工作。

成為全國政協委員9年以來，溫建民提出的提案就有107個。除了圍繞醫療領域，他還廣泛搜集社情民意，尋找機會反映民聲。

2009年，溫建民提交的一條社情民意信息，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內容是關于妥善解決國有企業附屬學校教師退休待遇的問題。幾年前，溫建民的一個朋友帶著幾個人找到他，來人是東北某國企附屬職業學校的退休教師，由于國企改制，國有企業辦的學校被推向社會，一輩子教書育人的老教師們退休待遇難以落實。雖然2004年國務院已有文件，國有企業附屬普通中小學教師待遇已經解決，但并沒有覆蓋到職教、幼教的教師群體。大家希望他幫忙反映一下，當時的溫建民還是北京市朝陽區人大代表。

幾年下來，事情遲遲未見解決。而他對此事仍念念不忘。“職教、幼教教師同樣是教師，要與中小學教師一視同仁。不應當讓退休教師享受不到教師應有的待遇，這違背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教師法》！”在2009年的全國兩會上，溫建民大聲疾呼。但相關部門并沒有確切答復，在2010年、2011年，溫建民又繼續遞交相關提案。2011年，國務院國資委、教育部、財政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共同印發了《關于妥善解決國有企業職教幼、教退休教師待遇問題的通知》，在2004年相關文件的基礎上，要求各地政府高度重視職教、幼教退休教師待遇問題，加強監督，確保落實到位。數年關注，三年努力，到最后終成現實，解決了全國范圍內數十萬相關教師群體的待遇問題，溫建民倍感欣慰。

“成為政協委員之后，我仍是一個醫生，但多了說話的權利。”溫建民說，即便有的話在別人看來容易得罪人，可是面對老百姓的期盼，自己多說幾句又何妨？

前幾年，醫鬧現象十分猖獗。有些地區甚至出現帶有黑惡勢力的“專業戶”，目的是榨取國家及醫療機構的錢財，把醫院當成了他們發財的地方。

“一個醫鬧團體最少有十余人，最多的有百余人，這些人大多都沒有固定的工作。他們平時在醫院門前看似閑逛，其實在各個診室搜羅信息，從各種醫療事故中尋找發財機會。”溫建民經過長期觀察和專項調研發現，醫鬧胡作非為，導致醫護人員人人自危，正常的醫療衛生秩序被嚴重破壞。

鑒于此，2010年，溫建民寫了《關于公安部要嚴厲打擊“醫鬧”等不法行為的提案》。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了與會委員們的熱烈討論，并得到國家領導人的重要批示。次年，他提出《關于進一步改善醫療環境，加大對“醫鬧”的整治力度的提案》，促使2012年4月30日，原衛生部、公安部聯合發出《關于維護醫療機構秩序的通告》。2014年，國家五部委聯合發布了《關于依法處罰涉醫違法犯罪維護正常醫療秩序的意見》，2015年11月1日醫鬧也列入《刑法》所打擊的范圍。就在前不久，國家衛計委同中央綜治辦、公安部、司法部聯合印發《關于進一步做好維護醫療秩序工作的通知》，提出堅決打擊涉醫違法犯罪，維護醫院良好秩序。溫建民對此感到十分高興，他說，就在今年全國兩會期間，他與相關委員代表及最高法工作人員還探討過這個問題。文件的出臺，進一步強化了對醫鬧行為的打擊，特別是對迅速出警的強調，有利于果斷制止可能發生的傷害行為，相信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當年的吶喊已逐步成為現實，醫鬧少了，醫院環境清靜不少。如今，“傷醫入刑”成為溫建民最想推動的事。“去年，光媒體報道的較有影響的暴力傷醫案件就有40起。”他憂心忡忡地說，為了打擊涉醫違法犯罪，黨和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對廣大就醫者和醫療機構是利好消息，希望國家進一步加大打擊力度。

已是中午時分，護士送來了盒飯，兩菜一湯。溫建民看了看表，下午，還有幾十名患者排隊看他的門診。“政協就是說話的地方，俞主席說了，不打棍子、不扣帽子、不抓辮子。我靠我的醫術吃飯，說話不圖名利，不管人家愛不愛聽、采納不采納，只要是有價值的意見，該說的我還會繼續說！”溫建民這樣對記者說。

溫建民簡介

第十一、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市朝陽區第十三、十四、十五屆人大代表。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農工黨黨員，中國中醫科學院望京醫院骨關節二科主任。全國醫藥衛生系統先進個人，衛生部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