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并不知道北京協和醫院第一位華裔教授林可勝教授的名字，但不少人知道抗日戰爭期間他統率的救護總隊及戰爭勝利后他牽頭成立的國防醫學院。他是我國生物醫學研究的奠基人，“協和三杰”之一，也是抗日戰爭時期的中將軍醫。

　　中國現代生理學的奠基人

　　林可勝出生在新加坡，祖籍福建海澄，其父林文慶是首位獲得維多利亞女王獎學金的華人，母親黃端瓊是最早赴美留學的中國女星之一。

　　7歲時，林可勝被一位傳教士帶至蘇格蘭，常年過著游蕩不定的生活，直至27歲回國，因此林可勝不會講中文。但他和吳憲、陳克恢（1948年三人均被中央研究院評為首屆院士）一起，將中國的生命科學研究帶入到第一個黃金時代。

　　1913年，林可勝進入父親的母校——愛丁堡大學學習醫學。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林可勝志愿入伍，任英國印度遠征軍廓爾喀團準尉軍醫，教授新兵戰地救護訓練工作。但印度遠征軍的新兵歧視華人，拒絕聽從林可勝的指揮，這對林可勝的自尊心造成了巨大傷害。也是因此，林可勝終其一生都努力工作以實際行動證明華人不比任何其他民族遜色。

　　1924年，27歲的林可勝被北京協和醫學院聘為客座教授，年薪8200大洋，這是協和醫學院歷史上的首位華裔教授。3年后，林可勝被聘為生理學教授兼系主任。以后的事實表明，林可勝是CMB（洛克菲勒基金會中華醫學基金會）在中國獲得的“最大一筆財富”。

　　林可勝具有非凡的人格魅力，入職協和后，短時間內就聚集了大批人才，如倪章祺、侯祥川、沈雋淇、張錫均、馮德培等，皆為一時之才俊。在教學上，林可勝注重實驗課和技術訓練，所以他培養的學生，實驗操作能力都很強。他在協和工作的12年中，培養了許多青年生理學工作者，包括馮德培、盧致德、柳安昌、徐豐彥、沈其震等。因此，協和的影響惠及我國醫學院校、綜合性大學的生理學系以及一些研究機構。

　　王志鈞院士在為《北京協和醫學院生理學系》系史作序時，曾肯定了林可勝為協和醫學院和中國生理學研究做出的貢獻。他說：“協和生理學系迥然不同于其他單位的生理學系，它有特殊的歷史意義。它是我國近、現代生理學的發源地，是早期培養中國生理學工作者的重要基地。以林可勝先生為首的生理學家們，正是以篳路藍縷的精神，使我國生理學從萌芽時期走向近代時期。首先，他們創建了中國生理學會，隨機創刊了《中國生理學雜志》（英文）。他們正是以非凡的魄力促進了中國生理學的發展，推動了中國生理學歷史車輪的進程，使其早日達到現代化水平。因此，協和生理學系的歷史功績是不可磨滅的。”

　　不過，林可勝不只是多產的科學大師，還是一位有強烈民族意識和自尊心的愛國者。

　　投筆從戎

　　“七七事變”前夕，協和校方建議林可勝去英國度假，但林可勝選擇了投筆從戎，走到了抗戰的前線。他還致信蘭安生（北京協和醫學院公共衛生系主任），希望協和可以改變辦學方針，為抗日服務；希望在協和工作的留學回國教職員全部到南京幫助抗戰；希望協和校方為所有南下抗戰的教職員保留職位。對此，協和院方表示，“對一個于自己祖國富強有強烈責任意識的人無可指責”，因此時美國尚未對日宣戰，建議不便采納，但一直保留了林可勝等南下抗戰教職員的職位。

　　林可勝憑借自己的聲望和影響，振臂一呼，全國醫護人員700多人響應，最為積極的是協和的故舊和門生。一時間，大批協和人云集到抗戰前線。

　　“八一三淞滬會戰”后一月有余，以醫院為戰地救護中心的救護理念宣告失敗。關鍵之際，林可勝挺身而出，提出在紅十字總會設立一個經常性的救護組織，不再另行籌集醫院，而以流動救護隊作為救護單位。這一建議得到采納。

　　林可勝在“一戰”期間曾任英國印度遠征軍準尉軍醫，教授新兵戰地救護訓練工作，有數年的戰地救護實踐經驗。他首次將其“流動救護隊”的救護理念應用于中國戰場，就取得了良好的成效，擴展了紅十字會的救護規模，填補了軍醫救護的不足。

　　1938年初，以流動救護隊為基礎的救護總隊成立，林可勝任總隊長。救護總隊的工作重點是在抗戰前線救護傷病員，對他們進行外科手術、骨折矯治、X光檢查、細菌檢驗、特別營養以及戰傷護理等。救護總隊成立后，因戰事關系，先從武漢遷往長沙，繼遷祁陽，最后遷至貴陽圖云關。自救護隊遷往圖云關后，在林可勝的苦心經營下，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并成為全國抗戰救護的中心。

　　戰爭之中的“小協和”

　　救護總隊成立8年時間，林可勝擔任總隊長的時間最長，因此救護總隊的“林可勝時期”，實際上也是中國紅十字會抗戰救護最輝煌的時期。救護總隊在鼎盛時期大小醫療隊發展到150個，有2000多名醫務人員，當時全國的合格醫生不超過8000名，成為國內最大最好的醫療單位；其中的協和人有數十人，其醫療水平之高，有“小協和”的美譽。

　　由于林可勝的國際聲望，救護總隊還得到國際進步團體、個人以及愛國華僑的廣泛支持。林可勝在任6年，募款總額達6600萬美元之巨，藥品器械堆積成山，僅奎寧丸一項竟以噸計，八年抗戰，中國瘧疾沒能成災就與此有關。

　　救護總站先后派遣了一百多個救護隊分赴各戰區，并在五個戰區設立分站。他們的足跡幾乎遍及全國，除戰區以外，同時也派出醫療隊赴延安、太行、太岳、江西、皖南等共產黨領導的敵后抗日根據地，協助八路軍、新四軍，為傷病員及群眾服務。

　　（王陽，北京協和醫院整形外科副主任醫師、副教授，協和歷史的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