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本報記者 謝穎

■編者按：

工作閑暇、茶余飯后，拿起手機玩玩游戲，如今已經成為很多人休閑生活的常態。據《2020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統計，2020年，我國游戲用戶規模逾6.6億人，中國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2786.87億元。作為新興的文化產業以及互聯網產業重要分支，互聯網游戲產業在豐富人們精神文化生活、促進數字經濟發展、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等方面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

不過，在快速發展的同時，互聯網游戲市場也暴露出諸多問題，如未成年人沉迷游戲、誘導消費、內容低俗暴力等，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如何促進互聯網游戲產業健康發展意義重大。

中共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于文化建設和互聯網發展作出一系列重要指示，指出要高度重視發展文化產業，堅持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努力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有機統一，要為廣大網民特別是青少年營造一個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經歷了誕生初期的“野蠻生長”后，怎樣滿足人民不斷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如何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游戲產業的建設？

5月10日至18日，全國政協副主席劉新成率全國政協“促進互聯網游戲產業健康發展”專題調研組赴廣東、浙江兩省，實地調研多家互聯網游戲企業及產業園區，并組織召開座談會，聽取情況介紹、進行互動交流，圍繞互聯網游戲產業健康發展建言獻策，為9月即將召開的遠程協商座談會做準備。

1 監管與引導提質增效

6月1日，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正式施行。此次修訂增設了網絡保護專章，其中規定，網絡游戲、網絡直播、網絡音視頻、網絡社交等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當針對未成年人使用期服務設置相應的時間管理、權限管理、消費管理等功能。同時，對未成年人網絡游戲實名認證、適齡提示、時段控制等做了明確規定。長期以來，未成年人網絡沉迷問題備受關注，也是互聯網游戲產業健康發展要解決的“頭等大事”。

從行前準備到調研途中，委員們始終對防沉迷問題高度重視，仔細了解游戲企業和政府管理部門的防沉迷相關措施。目前，中宣部牽頭建設了國家層面的網絡游戲防沉迷實名認證系統，截至4月底，已接入企業4000多家，游戲7000多款。而《網絡游戲適齡提示》則根據游戲內容對青少年的影響，做出8+、12+、16+三個年齡段提示，幫助未成年人、家長、老師等科學選擇游戲。在此基礎上，很多游戲企業從技術層面也開發了多種多樣的防沉迷方式，如超過規定時間強行退出，建立家庭守護平臺，家長可隨時查看孩子游戲狀態甚至一鍵禁止，以家庭為單位培養健康游戲習慣等。

全國政協委員、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孫慶聚指出，加強游戲防沉迷要根據網絡文化的特點來進行管理。一方面對網絡游戲要客觀認識，看到其作為新的業態所發揮的積極作用，以及健康發展的必要性；另一方面對于網絡游戲發展中沉迷等負面影響，要認真分析其特點，比如趣味性、娛樂性、刺激性、依戀性等，摸清其中的規律，從而有的放矢解決問題。“不只是‘堵’，還要注重引導。家庭、學校、企業、政府管理部門等各方面共同努力，明確和強化責任，用綜合治理思維多措并舉?！睂O慶聚說。

“一些游戲中不良內容泛濫，審美情趣錯位，侵蝕著青少年的思想和心理，嚴重影響著青少年的健康成長?！痹诒O管和引導未成年人正確使用網絡、合理參與網絡游戲的同時，對游戲內容的監管無疑也十分重要。全國政協委員、中國藝術研究院曲藝研究所所長吳文科對此非常關注?！俺撩员旧聿⒉豢膳拢P鍵看沉迷的是什么。網絡游戲的內容應當是無害的，更進一步應當是有益的，在游戲中寓教于樂，促進人們得到充實和提高，身心愉悅、思想健康?！彼ㄗh，要進一步加大網游產品的內容審查，清理網上投放的劣質產品，開展網上游戲產品的專業評論，加強新聞輿論監督，鼓勵網民對不良網游產品舉報并加大懲處力度，為青少年成長提供有力保障。

近年來，互聯網游戲產業的高速發展，離不開政策規劃的有力引領和扶持。比如，2019年到2021年，廣州、深圳兩市共出臺19項網絡游戲相關扶持政策，從產業扶持、財稅支持、人才培養等多方面給予網絡游戲產業支持和鼓勵，部分市區還推出了電競專項扶持政策；浙江省也先后制定了《關于推進文化浙江建設的意見》等一系列順應時代要求、具有地方特色的政策規劃，將游戲產業作為重要內容。不過，目前對于網絡游戲產業發展、內容監管、違規查處等涉及新聞出版、網信、文化等多個部門，齊抓共管有力推動的格局還未形成，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產業發展。比如，由于機構改革，原文化部出臺的《網絡游戲管理暫行辦法》等游戲運營相關政策規定被廢止，不再核發《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游戲類），在此前提下，游戲企業新增辦理、續期增值電信業務許可證（ICP證）存在困難；同時，目前執法人員根據《網絡出版服務管理規定》查辦網絡游戲案件，但此規定并不是專門針對網絡游戲的法規，導致執法成效打折扣。

對此，全國政協委員、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原副主任王秀軍表示，互聯網的特點決定了對網絡游戲產業的監管無法靠一個政府部門完成，誰主管誰配合，每個部門職責定位是什么，這些問題需要弄清楚，從而形成齊抓共管、各負其責的工作機制，提高管理質量和效率。

全國政協委員、浙江省科學技術廳廳長高鷹忠建議，從國家層面做好頂層設計，制定科學全面的游戲產業發展規劃；同時，把對網絡游戲產業的監管與引導發展有機統一起來，加強統籌規劃，對于一些條件成熟的地區，可以以改革的思維和理念，先行先試，摸索產業發展的經驗。

2 以精品游戲實現“游戲+”融合

要數量還是要質量？是跟風還是創新？娛樂至上還是注重文化內涵？隨著互聯網游戲產業規模不斷擴大，尤其是電子競技成為2022年杭州亞運會正式比賽項目，游戲產業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用戶群體對產品質量的要求大幅度提升，“創新”和“精品”成為行業發展的必然要求。

游戲產業的文化屬性決定了它肩負著啟迪思想、陶冶情操、溫潤心靈的職責，隨著人們精神文化需求不斷提升，優秀的游戲產品已經不局限于給人們帶來快樂，還要挖掘游戲背后的文化內涵，傳遞更多正確的價值觀和正能量。如何利用游戲來弘揚中華文化，更好地進行文化傳播和引領，是促進游戲產業健康發展值得探索的方向和話題。

調研中，每家游戲企業都不乏自己的“當家產品”，“傳統文化”成為介紹與交流中出現的最高頻詞語，三國、戲曲、傳統工藝……多種多樣的傳統文化元素被廣泛運用于游戲產品之中。

創新是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底蘊豐厚的中華文化，為網絡游戲的內容創新和精品研發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全國政協委員、北京網元圣唐娛樂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孟憲明認為，對于游戲企業來說，真正的文化創新是不斷深度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研究通過游戲這個年輕人喜聞樂見中國文化傳播載體，實現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游戲產業的健康發展未來應該更多著眼于加強游戲內容的引導，鼓勵真正具有深厚中華文化底蘊，擁有正確價值觀、正能量的游戲產品積極出版，做出一批真正可以傳承中華文化的游戲產品。

全國政協委員、網易公司董事局主席兼首席執行官丁磊建議國家在游戲精品戰略上下功夫，網絡游戲企業要推出更多寓教于樂的精品，提升游戲質量。全國政協委員、工業和信息化部原副部長劉利華則表示，要重視對網絡游戲精品原創的引導，在政策導向、企業孵化、產業配套等方面采取多種方式，比如舉辦全國性原創游戲精品評選活動等，鼓勵和推動游戲企業始終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持續產出更多思想精深、藝術精湛、制作精良，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相統一的高品質游戲。

全國政協委員、北京炫世唐門文化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張威是著名的網絡作家“唐家三少”，在他看來，網絡游戲的內容多為虛擬故事，但越是虛擬越不能胡編亂造，越要注重講好故事。好的游戲能夠充分發揮寓教于樂的作用，比如沙盒游戲等一些益智類游戲，與教育融合，對于孩子編程能力的培養、智力開發等都有幫助。在調研中，委員們了解到，當前跨界融合發展正逐漸成為游戲產業的新熱點。通過“游戲+”探索游戲產業新的邊界，加速游戲與教育、科技、醫療、旅游、體育等多個領域的融合發展，讓游戲承載著越來越多的社會功能，在追求社會價值最大化的同時催生新業態，增強產業活力。

3 加強研究夯實基礎

游戲是什么？游戲的未來形態是什么？網絡游戲發展逐漸成熟，與其他行業一樣，深入發展離不開理論的完善，而游戲這幾十年來也積累了大量的問題，為學術研究提供了很好的課題。不過這些課題現在還沒有太多人問津，據有關企業介紹，目前國內“游戲產業”1萬余份學術研究文獻，引用次數都在個位數，與海外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

調研前，全國政協委員、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督學組督學丁元竹特意搜索了與游戲產業相關的文獻進行了解，隨著調研的深入，他更加感到游戲產業的基礎理論研究需要加強。“這個產業已經溢出了傳統文化文藝領域，向多個領域延伸，預示著新的商業模式可能出現，僅僅用傳統認識的方式很不夠?！倍≡裣Ｍㄟ^精準的研究把網絡游戲的定位等基礎理論搞清楚，于此基礎上再談治理、發展等，才能看得更遠。

“理論是一切事物發展的支撐。”全國政協常委、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修福金也認為需要加大游戲領域理論研究的力度，如網絡游戲在文化軟實力里地位是什么？網絡游戲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網絡游戲的社會核心價值和作用是什么？等等。

除了基礎理論研究外，基礎技術研發也意義重大。網絡游戲產品科技含量很高，需要圖形學、人工智能、大數據、信息安全等多種前沿技術，技術進步也是游戲產業高速發展的內在動力，但很多技術和基礎生產工具都掌握在國外公司手上，尤其是游戲引擎的核心技術。目前，多數游戲企業還是基于Unity（美國）等主流開源游戲引擎進行開發，美術軟件及其他研發過程中所需的中間件等大部分也來自國外。一方面需要支付逐年上漲的費用，另一方面過度依賴也給我國游戲企業帶來不確定性風險。因此，加強游戲關鍵技術攻關應用顯得十分必要。同時，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突破，促進5G技術、大數據、云計算、VR、AR、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在網絡游戲領域的應用研究，也是很多企業努力的方向。劉利華認為，在這方面，政府、行業協會、企業需要密切合作，形成科技創新的合力，加大基礎研究力度，促進引擎等網絡游戲核心技術的研發和應用。

4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人才，還是人才?！澳銈冊诎l展中有哪些亟須解決的問題？”面對這個問題，游戲企業們各有各的“難處”，但都有一個共同的渴求——人才。

無論哪個行業，人才都是發展的基本要素。而在游戲行業，對專業人才的渴求顯得更為迫切。為什么？

互聯網游戲產業是新興產業，所需人才涉及創意、技術、美術等多個方面，融合型的高端專業人才是企業“剛需”。目前高校對此還沒有專門的人才培養通道，也缺乏具有實戰經驗的教師，很多從業人員都是來自相關專業畢業的學生，很難滿足產業發展對人才的需要。而游戲行業高層次人才培養成本高，一般需要1-2年的基礎培養期，為此一些游戲企業積極探索與高校合作，定向培養人才。此外，游戲工作職業既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中，也未在今年國家發布的新職業內，職業資格存在空白，缺乏國家職業技能認定標準，企業在人才招聘中缺乏參考依據。

全國政協委員、民盟浙江省委會副主委韓平建議，高校要加強產業人才需求的研究，一是完善高校專業設置，教育部門要根據當前互聯網游戲產業發展的現狀和趨勢，抓緊出臺新增互聯網游戲設計專業的指導意見，規范高校專業設置和人才培養規格；二是拓展人才培養渠道，除了專業培養外，可在相關專業的培養方案中增設互聯網游戲設計課程模塊，供學生選擇，從而加快人才培養的速度，更好滿足互聯網游戲產業發展需要；三是搭建起游戲行業與教育界的溝通橋梁，通過產教融合實現師資和資源的共建共享。

全國政協委員、國家圖書館古籍館副館長陳紅彥在調研途中非常注意觀察游戲企業的從業人員：這群平均年齡不到30歲的年輕人多為技術人員，很多企業缺乏“編故事”的策劃人員——懂歷史，知現實，了解哪些是應弘揚和推廣的代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原典，再用游戲語言去呈現，需要積累，需要培養。

據浙江傳媒學院介紹，在培養理念上，國外高校普遍認為從事游戲開發者，游戲審美、哲學、人文素養比較重要，會開設有關科學、藝術、人文，甚至是心理學方面的課程，注重人的素質綜合培養，這是國內需要借鑒的經驗。

“目前游戲中一些虛擬世界的人物，嵌入了傳統文化中的故事、神話，使這些文化影響著青少年甚至老年人的生活，也讓外國人了解中華文化。但內容是否出現偏離，承載的是不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讓人了解的是不是中華文化的原真，還需要認真把握。”陳紅彥表示，一批對人文、科學有基礎的人才進入產業，對其發展應該會有良性的促進，不但可以以正能量引導年輕人，讓世界準確地了解中華文化，還可以進一步豐富游戲品種，提升民族文化素質。

5 護航“出海”發出好聲音

2020年，中國自主研發游戲海外市場實際銷售收入達154.50億美元，同比增長高達333.3%；第四季度，21款我國自研游戲入圍美國暢銷榜前100名，收入占美國市場份額的20%，一些知名游戲在很多國家暢銷排行榜中“霸榜”，顯示出互聯網游戲作為文化“走出去”新載體的顯著成效。我國游戲“走出去”的范圍已逐步面向全球，在發力美國、日本、韓國以及歐洲等成熟市場的同時，積極探索中東、印度、俄羅斯、巴西等新興市場，出海的游戲類型與題材也逐漸豐富。

在這種背景下，如何使游戲成為更好的文化載體，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是中國游戲產業的歷史使命。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中國游戲企業出海也面臨著各方面不確定因素的影響。由于文化差異，缺乏對政策性信息的體系化了解，很多互聯網游戲企業在出海過程中遭遇了人才招募難，內容生產、渠道觸達、商業變現受阻等問題，影響了出海的進程和積極性。

全國政協委員、民進廣東省委會副主委黃玲表示，網絡游戲出海是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重要載體，對塑造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有著獨特的作用。她建議一方面出海游戲企業要進一步提升游戲的內容品質、技術含量，以深厚的文化自信傳播好中華文化；另一方面國家應在立法保障、政策扶持、出海服務等方面給予支持，如給予出海游戲企業相應的稅收優惠政策，仿照進出口貿易政策，進行退稅或者免稅，為出海產品營造更友好的稅收環境，引導優秀作品主動走出國門；開設出海游戲公司外匯資金使用的專項通道，提升出海游戲公司資金使用效率，增加國內優秀作品、游戲開發商的出海動力；搭建交流服務平臺，協助完善產業鏈，鼓勵游戲企業積極開拓海外市場，組團在海外參加展會宣傳。

一路走、一路談、一路思，甚至在調研結束后，委員們仍繼續關注、討論。調研組組長、全國政協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陳際瓦總結道，通過調研，委員們對互聯網游戲產業“健康發展”這一理念深化了認識，只有健康才能發展，在發展中促進健康?；ヂ摼W游戲產業的健康發展還面臨很多問題，還需要去開拓和創新，讓互聯網游戲產業發展的“引擎”動力強勁，活力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