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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成蝶——秦嶺小縣留壩的脫貧攻堅故事
留壩是個好地方,也曾經是個窮地方。
這個縣隸屬陜西省漢中市,人口4.7萬,位于秦嶺南麓,山好水好空氣好,歷史悠久,人文薈萃。
這個縣2012年3月被評定為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6月被評定為秦巴山區連片開發特殊困難地區分縣。
到2018年年底,留壩累計實現39個貧困村退出,1600戶3858名貧困人口脫貧,貧困發生率從2014年的30.81%降至1.08%,一舉實現整體脫貧摘帽,脫貧退出第三方評估中群眾滿意度為99.55%。
一個偏僻的山區國家級貧困縣,是如何打贏脫貧攻堅這場硬仗,完成一場蝶變的呢?記者帶著這樣的問題來到留壩調研采訪。
再窮也不能毀環境
如今,人們對環境質量的要求越來越高。今夏,在北京舉辦的2019年“中國天然氧吧”創建活動發布會使“天然氧吧”因負氧離子濃度高、氣候舒適度高、空氣優良天數多引起人們關注。
早在2016年,留壩就入選首屆“中國天然氧吧”。
留壩的森林覆蓋率91.23%,去年全年優良天數350天。到留壩享受“呼吸自由”“山水自由”——良好的生態環境吸引著各地的游客。
然而,留壩人都記得20世紀80年代的一段慘痛經歷。那時,留壩靠砍樹、開礦一度得過人均存款全省第一的名頭。可好景不長,山砍禿了、地挖爛了、河水攪渾了,“綠水青山”沒了,“金山銀山”也沒了,窮根種下了。
血的教訓表明,掠奪式開發帶來的只有貧困。
留壩縣委、縣政府痛定思痛——必須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
留壩縣縣長馬宏偉說:環境是最大的生產力。我們寧愿不要GDP,也要堅持“零工業、零污染、零排放”,不能為了一時的痛快毀了賴以發展的環境。
2012年,一個總投資10億元的風力發電項目看上了留壩。當年全縣的GDP也不過8.78億元。這個項目對于一個貧困縣有多大誘惑力可想而知。
項目要求在紫柏山的山包上裝風機,裝風機則要開挖大坑。為了將風機整體運送上山,還要在山頂修一條寬8米的路。紫柏山是陜西三大名山之一,也是留壩的生態屏障。
“紫柏山環境脆弱,經不起折騰”——全縣上下,意見一致。留壩人知道,這個“一致”是用血的代價換來。
這一回,留壩人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
“這幾年,我們還陸續否決了一批投資2億元的生物質發電以及礦產開發、小水電項目。”留壩縣環保局局長張捷說,留壩實施了歷史上最嚴格的礦產資源管理辦法,嚴格限制、規范探采礦行為,停止新設礦權,讓原有采礦企業逐步有序退出。
在文化和旅游部7月28日公布的第一批全國鄉村旅游320個重點村名單中,留壩縣火燒店鎮堰坎村榜上有名。留壩兩漢、三國文化積淀深厚,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張良廟始建于東漢末年。棧道遺跡星羅棋布,褒斜棧道、連云棧道、陳倉古道穿境而過……豐富的歷史遺存成為留壩發展鄉村旅游的獨特優勢。
留壩先后入選“陜西十佳旅游縣區”“陜西省生態建設強縣”,獲評“中國生態魅力縣”。留壩縣文旅局局長謝建斌說,近8年來,留壩累計投入9億元,實施旅游重點項目223個,推動“全民參與、全產業鏈融合、全地域打造”的全域旅游快速發展,覆蓋留壩全境、貫穿一年四季的全域旅游產品不斷豐富,“吃住行游購娛”“商養學閑情奇”旅游業態不斷完善。
目前,留壩旅游正實現由過境游向目的地游的轉變,去年全年接待游客343.67萬人次,實現旅游綜合收入16.55億元,分別較上年增長22.63%、35.66%。產業鏈條的拉長使全縣70%的人口直接或間接參與到旅游產業中,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僅此增加3458元,占比達35.3%,“綠水青山”變成了“金山銀山”。
從寧要“金山銀山”不要“綠水青山”,到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再到“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留壩人對“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辯證關系最有體會。也許是這個原因,留壩入選環境保護部命名的全國首批“兩山”理論實踐創新基地。
有了扶貧社,脫貧致富不再愁
記者來到留壩縣馬道鎮沙壩村采訪時,正趕上村民賈俊明收香菇。賈俊明今年45歲,2013年建檔立卡貧困戶,上有老母,下有兩個孩子,媳婦有病,欠債四五萬元。他2015年1月開始種香菇,2017年3月脫貧。現在,光種香菇一項,一年少說也能掙七八萬元,加上種藥材、收廢品的收入,一年掙個十幾萬元不成問題。
記者問他怎么脫貧的。他有些靦腆地說:“還是多說說咱們的扶貧社吧,沒有扶貧社就沒有我家的今天。”
賈俊明說的“扶貧社”全稱叫“扶貧互助合作社”。
記者發現,許多貧困戶的脫貧時間與扶貧社試點推廣的時間相吻合。武關驛鎮紅巖溝村村民李衛華也是2013年建檔立卡貧困戶,2016年5月開始養雞,2018年9月脫貧,如今是養雞大戶。
留壩縣農業局副局長熊愛建介紹,在這一輪精準脫貧工作中,留壩制定了“生態立縣、藥菌興縣、旅游強縣”戰略,以養豬、養雞、養蜂、養菌,林下中藥材、林上板栗和旅游的“四養一林一旅游”為扶貧主導產業。
為了落實發展戰略、實現產業目標,留壩推行“政府+龍頭企業+扶貧社+農戶”模式,政府確定發展方向,出臺產業標準,扶持龍頭企業;龍頭企業負責跑市場,拿訂單,銷售產品;農戶從事具體種植、養殖生產。扶貧社由村級股份經濟合作社、公益性服務隊組成,分別負責組織生產和公共服務,村黨支部書記任理事長并兼任股份經濟合作社理事長,駐村第一書記擔任監事長(第三方)。農民加入扶貧社即為社員。
扶貧社從2016年8月開始在11個村試點,到2017年6月底,全縣75個村成立73個扶貧社,實現全覆蓋。
張樹杰是留壩縣公路段干部,兩年前擔任駐沙壩村第一書記。他介紹,在留壩的產業模式中,扶貧社發揮著承上啟下作用:上連龍頭企業拿訂單,下接農戶組織生產、抓服務,全程為農民提供生產協助。農民只要按照與村扶貧社簽訂的協議完成生產任務,就可確保收入。龍頭企業支付一定的管理費作為扶貧社積累。
傳統農業小、散、亂,既是農民貧困的主要原因,也是脫貧的攔路虎。多數農民以一家一戶為單位生產,一怕風險,二缺資金。
楊茂華是土生土長的留壩人,2015年主動要求到紅巖溝村擔任駐村第一書記,之前為留壩縣地稅局干部。2016年,鑒于楊茂華有頭腦、懂市場,縣上扶持他成立了山城農特產品有限公司,整合全縣農特產品,打包向外銷售。楊茂華對留壩的產業模式頗有見地:“這個模式遵循市場規律,以村為單位,以扶貧社產業基地為依托,用利益把政府、企業、集體、農民捆綁在一起,前3個主體承擔或規避了幾乎所有市場風險,農民基本上零風險生產。”
農民想到的困難,政府和扶貧社早就想到了。
為了解決生產、流動資金缺乏問題,縣上給每個扶貧社注入30萬元原始資本金,成立“扶貧互助資金協會”,農戶可憑信譽擔保單次貸款1萬元,協會鼓勵農戶入股。另外,縣上還給每個扶貧社30萬元貸款額度作為流動資金,政府貼息5%。
今年5月,剛剛脫貧的江口鎮范條峪村村民王恩兵拿出兩萬多元積蓄,加上村扶貧社“扶貧互助資金協會”提供的1萬元貼息貸款,建起養雞場。山城公司一次性送來6500只土雞苗。王恩兵說:“給山城公司代養,雞苗、飼料不用掏錢,公司直接拉過來,雞的斤頭夠了,公司一次性收購。”他算了筆賬,到9月,土雞出售后,刨去付給公司墊付的雞苗、飼料錢,能賺6萬元。
“一方面,扶貧社代表農戶與龍頭企業進行價格談判,農戶不怕挨坑;另一方面,扶貧社監督農戶生產,龍頭企業也不用擔心產品達不到質量標準。”楊茂華說。
在扶貧社股份制經濟合作社里,政府、村集體、村民分別占股15%、15%、70%。截至2018年底,全縣所有扶貧社全部實現分紅,共計530萬元。
2018年,留壩建成各類產業基地、示范點116個、培育生產大戶165戶,農產品銷售額超過1億元,貧困戶人均增收3900元,農戶戶均增收3000元,全縣農民可支配收入達9806元。
目前,通過“能人示范、基地引領、扶貧社托管”方式,留壩全縣82.6%的農戶和100%的貧困戶捆綁在產業鏈上,農民成了為龍頭企業生產的新型農民,徹底改變了單打獨斗、“提籃小賣”的小生產狀態,實現了小農戶與大市場的對接。
全面小康,一個不能少
在留壩大大小小的村鎮,經常能看到這樣的標語:“真是貧困戶,大家來幫助;想當貧困戶,很難有出路;爭當貧困戶,永遠不會富;搶當貧困戶,嚇跑兒媳婦。”這多少反映了近年留壩人的心態變化。
扶貧社成立前,扶貧真叫難。
楊茂華初到紅巖溝村擔任駐村第一書記時,最讓他頭疼的不是窮,而是懶。這個人口不足300人的小山村早已習慣了伸手等救濟,打麻將成風。一次,楊茂華憤然卸了村支書家麻將機的電路板。
“不少貧困戶躺在政策上睡大覺,有吃有喝有人管,把幫扶單位送來的‘致富羊’殺了作‘下酒菜’的并不少見。”留壩縣委副書記、縣扶貧辦主任賈曉偉說,村級組織本該是帶領群眾增收致富的主體,卻讓位于包聯單位、包聯干部,當上“甩手掌柜”;包聯單位、包聯干部無法把貧困群眾組織起來發展生產,為了完成脫貧任務,只好給錢給物。
自從有了扶貧社,留壩脫貧攻堅這盤棋就活了。
留侯鎮桃園鋪村脫貧戶岳金泉說得好:“扶貧政策再好,自己不動,光靠國家,還是啥都沒有。”
市場機制的引入,“輸血式”扶貧轉化為“造血式”扶貧,貧困戶不再“等靠要”,由“要我脫貧”變為“我要脫貧”。還是這片土地,還是這群人,懶漢變勤快人,窮戶變富戶,集體也有了積累。目前,留壩鎮鎮有產業基地、村村有特色產業、戶戶有增收項目的格局初步形成,群眾脫貧致富有了堅實的產業基礎。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消除貧困、改善民生、逐步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我們黨的重要使命。”擺脫貧困,只是第一步,先富帶后富,共同富裕,才是社會主義的目標。
為了以強帶弱、抱團發展,留壩縣政府規定,扶貧社在發包生產項目、工程時,承包、領辦的能人、大戶雇傭勞力中貧困戶占比不得低于30%。在扶貧社的幫助下,很多貧困戶在家門口就能有活干、掙到錢。
香菇種植大戶賈俊明告訴記者:2016年他帶領3戶貧困戶種了7萬筒香菇,戶均收入1萬多元。現在,他們不但已經脫貧,而且另立門戶單干了。
武關驛鎮松樹壩村貧困戶李素珍、吳秀萍一沒技術二沒體力,多次外出打工因無人雇傭空手而返。村扶貧社建筑工程隊吸納她倆務工,每人半個月就能掙到1000多元。
扶貧社運行3年來,留壩的村集體積累達到2400萬元,最多的村500萬元,少的也有六七萬元,為村級組織管理村務、服務群眾提供了物質保證。
記者了解到,扶貧社作為留壩干部群眾的發明創造,入選陜西省2018年“優秀改革案例”;漢中市委先后兩次在留壩召開現場會,推廣他們的經驗。
“扶貧社是村黨支部領導下的‘支部、村、社合一’的綜合體。實踐證明,扶貧社已經成為黨的各項農村政策和農村工作在村一級的堅實承接平臺,黨支部成為事實上鄉村治理的責任主體。”留壩縣委書記許秋雯說,在村黨支部領導下,扶貧社集生產經營、村務管理、公益服務于一體,實現了把群眾組織起來發展生產的目標,成了“永不走的扶貧工作隊”,集體經濟不再“空殼”,鄉村振興有了主心骨。
2017年2月,留壩縣應急管理局干部李根濤主動要求擔任青橋驛鎮兩岔河村駐村第一書記。他承諾:村上一天不脫貧,就一天不離開。2018年年底,兩岔河村17戶43名貧困群眾脫貧,整村退出貧困村序列,村民人均純收入10579.4元,比2016年增加1倍多。李根濤用兩年零5個月的辛勞兌現了一名共產黨員的諾言。
從縣上領導,到村支書、駐村第一書記,許許多多扶貧干部常年奮戰在脫貧攻堅第一線,山上山下,田間地頭,村里村外,到處都有他們忙碌的身影。他們每天的辛苦和付出,目的只有一個:幫助更多的父老鄉親盡快擺脫貧困,過上好日子——這就是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
最近,國務院扶貧辦印發通知要求,貧困縣摘帽后必須堅持不摘責任、不摘政策、不摘幫扶、不摘監管。
目前,留壩還有248戶363名剩余貧困人口。“距離2020年消除貧困、全面建成小康越來越近了。我們堅持扶貧政策不變、幫扶力度不減,確保貧困群眾真脫貧、脫真貧、不返貧。”留壩縣副縣長、縣脫貧辦副主任周密表示,在留壩,全面小康,一個不能少;共同富裕,一戶不能掉隊。
【編輯點評:由“要我脫貧”變為“我要脫貧”。還是這片土地,還是這群人,懶漢變勤快人、窮戶變富戶。這就是留壩人的蝶變之謎底。】
編輯:李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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