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艘龍舸綠絲間，載到揚州盡不還。應是天教開汴水，一千余里地無山。”在晚唐著名詩人皮日休的眼中，推動大運河一瀉千里的不像是人力，反倒像是天地之間的一個“約定”。但在建造者和世代維護者看來，大運河是一條活著的河，她的生命既來自貨運量，更來自沿岸千百年來生生不息的商賈生意。

端午佳節臨近，幾位身處京杭大運河沿岸的政協委員告訴本報記者，五月初五賽龍舟是大運河及其支流的“嘉年華”。透過這個時間節點，我們也不妨來看看，由這條世界上里程最長的運河所串聯起的區域經濟帶，正在煥發怎樣的魅力與活力……

河南段涓涓細流匯入歷史長河

隋唐時期，大運河是以洛陽為中心的，北至涿郡（今北京），南至余杭（今杭州）。那時，打南邊運來的糧食、絲綢和茶葉，是洛陽商賈的心頭好。

北宋時期，大運河的中心逐步向開封轉移，張擇端在《清明上河圖》里畫到的汴河，也就是通濟渠，就是大運河的一部分。

全國政協委員、河南省政協副主席、民進河南省委會主委張震宇是大運河的“粉絲”，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一直為大運河文化帶的保護與傳承鼓與呼。收到本報記者的采訪邀約，圍繞這條“活著的歷史長河”，他第一時間對記者進行了地理科普。

大運河河南段主要指隋唐大運河通濟渠、永濟渠及京杭大運河會通河臺前段，包括洛河、汴河、衛河、會通河4個遺產段落，流經河南省9個省轄市和3個直管縣（市），已探明的河道長度為686公里（有水段267公里，無水段419公里），遺產面積約200平方公里，流經區域人口占全省人口一半以上，以40%的國土面積支撐了全省60%的經濟總量和財政收入。

目前，永濟渠（也叫衛河）仍然發揮著防洪灌溉和生態景觀作用；通濟渠洛河段仍然是黃河的重要支流，雖然汴河段大部分河道遺跡已經被掩埋于地下，但城市周邊的河段仍在通水，會通河臺前段尚存地面遺跡。

大運河河南段擁有河道、河堤、碼頭、橋梁、倉窖、水工設施、祭祀建筑、運河城鎮等種類最為齊全的遺產類型，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河段和遺址共7項，占全國總數的22.6%。

沿線區域擁有洛陽龍門石窟、登封天地之中、安陽殷墟、絲綢之路等世界文化遺產，分布著229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擁有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項目1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66項，太極拳、河圖洛書、豫劇、鈞汝瓷、木版年畫、汴繡等項目在中華傳統文化傳承中具有廣泛影響和重要價值。特別是沿線坐落著鄭州、開封、洛陽、安陽四大古都和7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大運河文化與古都古城文化深度融合，是探尋中華文明的重要軸線。

“現在，為了保護河南境內大運河的有水段，河南省對大運河沿線的產業布局給出了明確的限制，并實施負面清單管理。”張震宇這樣說。

與衛河上的文旅業發展一樣讓張震宇關注的，是大運河在江蘇段的運力：“京杭大運河在江蘇段全線年貨運量達到4.8億噸，占京杭大運河貨運量的80%，占江蘇內河運力的62%，這樣的運量是歐洲萊茵河的兩倍多。如果說大運河在河南段是千年歷史的涓涓細流，那么她的經濟作用在江蘇段則被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了。”

據張震宇介紹，在河南，過端午節吃粽子劃龍舟是“標配”，在鄭州新區的龍子湖，每年都會舉辦賽龍舟活動，而龍子湖和大運河水系連通。

湖州段黃金水道“自帶流量”

“大運河在助力長三角一體化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大運河縱貫長三角地區1300多公里，流經‘長三角’地區15座城市和近百座古鎮，促進了‘長三角’地區的人緣相親。可以說，無論是經濟、治水、文化、旅游等任何一個領域，大運河對我們的影響都是巨大的。”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浙江省湖州市政協副主席、太湖旅游度假區黨委書記葛偉這樣說。

據葛偉介紹，湖州是魚米之鄉，更是應水而興的城市，大運河是湖州的生命河，也被稱為“東方小萊茵河”。

“新時代，京杭大運河也正在扮演著新的、更多的角色。比如在上海、寧波等周邊城市，大運河扮演的都是黃金水道的角色，為往來貨船提供低成本、高環保、高運力的運輸保障。而在湖州段，我們的核心任務之一就是要保護好大運河水質，搞好大運河文化傳承，這里包括農耕文化、絲綢文化、魚文化、茶文化等。在我看來，把沿線資源規劃好、利用好、建設好、保護好，就是守住了祖先留下來的寶貴財富。”葛偉稱。

南潯是湖州的“明珠。”葛偉說，湖州人常常說，沒有大運河，就沒有南潯，而沒有南潯，也就沒有湖州眾多可以稱頌的歷史了。

事實上，南潯是個鎮，歷史悠久，歷來是江南聞名遐邇的“魚米之鄉”“絲綢之府”“文化之邦”。1991年，南潯被列為浙江省15個歷史文化名城之首。南潯古鎮擁有一批獨具特色的歷史遺存，曾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的“2003年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杰出貢獻獎”，2014年大運河項目成功入選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南潯也因此成為湖州市首個世界文化遺產地，并于2015年成為湖州市首個國家5A級旅游景區。

馬上就到五月初五，據葛偉介紹，湖州人過端午除了吃粽子，還愿意去“看水”———一面是大運河上繁忙往來的貨船，一面是南潯古鎮里的槳聲呢喃，人與水，早已融為一體。

杭州段從走運河到“走運”

錢塘江，古稱“浙”，又名“之江”。換句話說，浙江因錢塘江而得名。

錢塘江也是京杭大運河的終點。在江上賽龍舟未必年年有，但在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杭州文史研究會會長、杭州市十屆政協副主席趙光育的印象里，西溪端午龍舟大賽從未缺位。西溪水位高于大運河，西溪之水匯入大運河，最終奔向東海。

用趙光育的話說，大運河是一條“活著的河”，一直在區域經濟和城市活力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之前，有學者從充分發揮大運河在杭州段的旅游功能角度，建議搞一個大運河的‘二通道’，也就是把大運河的航運功能疏解掉，但這種建議也有不少反對意見。當前，大運河杭州段還在運煤、砂石、水泥和鋼鐵。水路運輸成本低，形象地說大運河的運力可以比過好幾條鐵路，有時卸一船貨，需要幾百輛卡車來裝。由此很多專家強調，大運河的運輸功能還是要保障，不能使之失去。”類似專家學者之間這樣的討論，趙光育說他還聽到過一些，對運河的討論無論是否有結果，杭州人對于錢塘江這條母親河的感情卻是毋庸置疑的。這一點，從當前杭州市提出的擁江（錢塘江）發展戰略就可見一斑。

“這幾年，地方上對錢塘江的保護力度很大，打造錢塘江經濟帶、金融港灣、黃金旅游線的思路屢見報端。未來，隨著杭州市域面積不斷擴大，錢塘江像黃浦江那樣穿城而過的前景可期。”對此，趙光育這樣說。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城市，也就聚財。在杭州，江河湖海溪俱有，也被稱作五水共存，這種情況在全國不能說是獨一無二，但也是很少的。

“水對杭州而言很重要。治理水環境就顯得更為重要。河長制也是杭州較早實行并長期堅持的護水制度。原來大運河的水質屬于劣五類，污水橫溢。現在好的地方水質已經達到了三類。水的質量上去了，運河兩邊也修起了漂亮、幽靜的人行綠道。悠閑時光，城市居民可以在運河兩邊散步、健身。”據趙光育講，之前，一位曾任杭州市拱墅區的書記說，運河邊上散步已成一種風尚，可以在河邊立個“走運河”的碑，趙光育說三字碑不如簡化為二字“走運”。沒想到這個話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了。有個新聞單位把它運作成每年的“走運”大會大聯歡了。

大運河杭州段原來主要發揮的就是運輸功能。據趙光育介紹，新中國成立前，住在大運河兩岸的是以拉纖、打魚、搬運為生的貧苦百姓，運河臭水橫流，居住者沒有生活質量可言。

改革開放后，兩岸林立著大型紡織廠、砂石和鋼材碼頭，這幾年，隨著產業轉型，除了少數砂石和鋼材碼頭外，大型輕工業企業已經遷離，這些企業留下的廠房，變成了大運河系列文創博物館。而在運河兩岸，互聯網大數據公司、電商小鎮、特色旅游景觀唱起了主角。“現在，能夠住在大運河兩岸，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了。”今昔對比，趙光育感慨頗多。

賽龍舟是杭州人端午節的集體記憶。除此之外，趙光育說，杭州人在端午節會包粽子、吃粽子、掛香囊、喝雄黃酒。而這座依水而建、因水而興的城市，同樣見證了大運河千年風貌之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