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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可以為鄉村建設承諾什么?
魅力青田
鄉村振興 藝術家不可缺場
“三農問題”、鄉村振興問題,多年來一直是事關國家發展戰略的大問題,解決這一問題有賴于從政府到社會各種力量去參與和努力,這其中藝術家不可或缺。
荷蘭人類學家范丹姆強調審美的普遍性,認為審美就像經濟生產一樣是人類生活的常態,所有的人類活動都或多或少具有審美視角的參與。藝術家是以審美和創造美為專門職業的人,在鄉村建設這一大規模的社會生產生活的變動中,藝術家的作用,不可替代,也不可忽視。事實上,近年來,包括畫家、建筑師等藝術家大量參與鄉村建設取得的成果,引起了普遍關注。
渠巖就是這方面的一個先行先試的人。渠巖是上世紀80年代就產生了廣泛影響的藝術家。2005年的一個冬天,當渠巖偶然來到位于太行山區的一個20多戶人家的許村,他被深深打動:“許村喚起了我對家鄉的感覺。”他當即決定放下自己的畫筆和相機,通過藝術行動來改變這個凋敝村莊的命運。
左靖原本在北京798的藝術中心從事當代藝術策展工作,在國內外策劃過幾十場當代藝術展覽和電影展映。2007年左靖和另外一位策展人歐寧來到安徽省黟縣碧山村。這是一處典型的南方古村落“,山高田廣,阡陌如繡,白墻黑瓦,鱗次櫛比”。但是,由于文化認知水平的局限和單純功利性的旅游開發,其自然生態和文化傳承,都遭受著日甚一日的破壞和削弱。于是,一項志在創建一個藝術家與鄉民共同生活的烏托邦藝術計劃開始孕育了。
比較起來,靳勒的想法來自更多“現實主義”的考慮。靳勒是甘肅天水市秦安縣葉堡鄉石節子村土生土長的藝術家。這個西北的山村一共13戶人家,人煙稀少,沒有通常意義上的致富資源,也沒有可以吸引外人的旖旎風光。靳勒是20世紀80年代村里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算得上是村里的指望。后來成為西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師的靳勒,也念念不忘生活在窮鄉僻壤里的父老鄉親們。2008年,靳勒被歷史性地推選為石節子村村長,他下定決心以一個藝術家的力量改變石節子的命運。
他們三位都是國內較早明確地以藝術家的思想和理念認識到現存建設的深層次和挑戰性問題,而準備投入這項艱難事業中的人。藝術家和鄉村的不同情緣,在當時看來都具有偶然性,但這背后仍然有一個必然性,即20世紀以來,在科技力量的驅動下和社會生活激變的浪潮中,藝術觀念不斷發生顛覆性變革。從現代藝術到后現代藝術,人們看到了藝術領域呈現出斑斕多姿,甚至稀奇古怪的景象,但另一個主流的方向是藝術家更多元和深廣地拓展了藝術的邊界,人們越來越自由地理解藝術和人類生活的關系。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人類學所副研究員王永健說:“當靳勒把整個石節子作為一個美術館來看的時候,這不僅僅是藝術的狂想,是一個時代性的藝術觀念在支撐著他!”
在北京大學教授于長江看來,藝術家作為參與鄉建的一個主體的類別,還有很多社會學意義上的便利之處。比如,藝術家一般不像企業家那樣具有明確的利益訴求,因而不容易引起鄉民的警惕和排斥;他們行為另類、思想怪異、個性突出,容易引發鄉民的關注,容易使得鄉民進入思想的困惑,從而導向思想的震動;藝術家富有創造性的作品,也容易引發鄉民模仿和學習的好奇心;藝術家完全不同的社會關系網絡,可以把鄉民帶向全新的他者世界。
翁基村民合影
三個樣本 三種路徑
渠巖的藝術鄉建故事是從“許村到青田”一步步展開。在許村,他修復老房子、操辦許村國際藝術節、開辦國際藝術公社,靠著藝術家的想象力和激情投入,他制造了一個又一個打破日常壁壘的境遇和奇觀,使得當地鄉民和絡繹而來的中外藝術家互相贊嘆和欣賞。許村成為遠近聞名的以藝術推動鄉村復興的樣本。渠巖認為,許村是鄉村復興的出發點,使用藝術的溫暖方式,促進鄉村情感共同體的鏈接。而他更加核心的使命是如何修復受到沖擊的傳統文化,重新接續文明根脈。
2016年渠巖就得到了公益基金會的支持,開啟了在廣東青田的復興計劃。他明確地意識到,要“接續依稀可辨的歷史線索與僅存的文明余燼,讓在地鄉村實踐,成為構建鄉村禮俗文明的現場”。他提出了“青田范式”,將未來青田村分為四大功能區:由區老蠶房改建而成的青田民藝坊;包括關公大帝雕塑、晴耕雨讀書院、榕樹書屋、鐘樓咖啡和荷塘茶屋的青田社區休閑中心;青田自然生態博物館;鄉村文創基地。這是一個其樂融融的現代生活基礎上的田園牧歌。他希望在尊重地方心性和習慣的基礎上,系統地構建包括鄉村歷史、政治、經濟、信仰、禮俗、教育、環境、農作、民藝、審美等在內的豐富多彩的“鄉村共同體”,其中文化的靈魂是其根本。他大聲呼吁:“魂兮歸來!”
左靖參與鄉村建設有三部曲。第一站是在安徽黟縣碧山村,那是和藝術家歐寧共同發起和主導的“碧山計劃”。第二站是在湘、黔、桂三省交界的百里侗寨,他提出以生態優良的茅貢鎮為中心,帶動其周邊10余個傳統村落,合理規劃、良性發展,保護村寨的自然生態和社區文脈的“茅貢計劃”。云南景邁山是第三個。2016年10月,左靖團隊接受云南景邁山古茶林保護管理局的委托,開始承接千年萬畝古茶林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工作的一部分。
左靖團隊為景邁山及其范圍內多個傳統村落進行了縝密的鄉土文化梳理、展陳出版、民居改造、公共建筑設計和利用、產業轉型升級研究。他們秉承“服務社區、地域印記、聯結城鄉”的原則,通過調研,以回本、攝影、視頻、圖解等視覺形式,還原了當地地理風貌、村落形態、建筑樣式、宗教信仰這樣的“鄉土教材”,以增強在地文化的自覺和自信。
左靖帶著這樣的展覽,到各大城市參加公共展覽,向外界介紹一個看似陌生而又和中國西南生活存在多維度歷史關聯的真實和立體的景邁山。人們看到,景邁山不僅僅是普洱茶,背后還有更富麗迷人的歷史、風土、人情和文化。于是,真誠和良好的合作意愿接踵而來。“我們認為,尋找一個可持續的發展模式,吸引社區成員最后參與到他們對項目的自主運營,是我們進行藝術鄉建的最終目的。”左靖說。
在石節子村的展覽現場,除了部分的資料匯集,靳勒將13戶人家中的“女女館”等比例復制到了現場!偉人像、老土炕、顯像管電視、舊桌椅,一切透露出比較閉塞的西北鄉村落后于時代的貧瘠而粗糲的生存氣息。然而觀眾所站立的地方,不是西北山村一間破舊的屋子,而是藝術家靳勒的代表作,是他的13個小展覽館中的一個。
靳勒介紹:“石節子美術館是一個特殊的美術館,由整個自然村莊的山水、田園、植被、院落、家禽、農具及村民構成,它們都是美術館的展品。石節子是生長在土里,沐浴陽光與雨水的美術館,你看到的和你感受到的都是藝術作品!”
靳勒為石節子所做的不僅僅通過藝術理念顛覆人們觀看石節子的方式。他2009年正式創建了以整個村落為整體館,以13戶人家為分館的美術館。接著花了一年多時間在石節子村建起了13組大型雕塑。他還聯絡國內著名藝術家參與到石節子村的扶貧開發中來:藝術家趙半狄給村民們辦了一場“全世界最小的春節晚會”;北京的導演辦了第一屆電影節;798的25位藝術家與石節子村村民一對一結對子,實行了“一起飛”藝術實踐計劃,共同完成一件藝術作品。
“藝術作為橋梁溝通了城市人和鄉村人。‘一起飛’,不僅是藝術家和村民一起飛,也是城市人和農村人一起飛。城市和鄉村一起發展,這才是鄉村振興的最大目標!”方李莉說。
展覽現場的石節子村“女女館”
光芒與光芒的限度
中國的現代化和城鎮化仍然在加速前進,根據國家統計局公開的數據,2000 年中國共有行政村734715 個,2014年減少為585451個,14年間減少了149264個,平均每天減少20多個。這種趨勢仍然在持續。“每一個村莊里都有一個中國”,在數字的背后,是一個個消失的村莊,是一個個曾經延續了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文化根脈和精神家園的消失。
從20世紀初留日歸來的米迪剛在河北定縣翟城村創辦農業合作社開始算起,100多年來,晏陽初、梁漱溟、陶行知、黃炎培等中國志士仁人人為解決現代化過程中的鄉村建設問題,篳路藍縷、忍辱負重、堅持不懈、可歌可泣。但是只有在中國改革開放的環境中,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當下,徹底解決這一問題終于有了明確的方向標和路線圖。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必須始終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2018年2月,中央一號文件公布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2018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 - 2022年)》。在國家政策的激勵下,近年來,成千上萬的大學教授、文化學者、慈善家、企業家、建筑師、工程師、志愿者紛紛投入到這一歷史性的時代變革中。
渠巖、左靖、靳勒在大江南北的探索和努力,得到了政府和民間越來越多的理解、尊重和支持。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藝術人類學研究所所長王建民強調:“藝術家參與鄉村建設,有自己獨到的價值和功能。他們接續了傳統的民間藝術的脈絡,并注入了新時代的藝術觀念和藝術能量。他們參與鄉村建設,有利于彰顯鄉民創造未來生活的主體性,是更深層次上的文化復興,是發自鄉村內在力量的振興。”
渠巖認為,藝術家參與鄉建還有一個身份和功能上的自覺問題。藝術家絕不是高高在上的布道者,要遏制精英主義的沖動,“以學徒般的謙卑向鄉村當地人討教,用禮拜的姿態傾聽各類知識分子的言說,并以真誠及不厭其煩的態度跟當地政府及各界進行溝通、協商、合作”。
當有過10多年鄉建經驗的左靖被問及“你理想的鄉村是什么樣”的時候,他回答說:“因我們做的事情沒有前例可循,真的不敢說我想要達到一個什么樣的目標。我不會去想什么桃花源、什么烏托邦,那不存在。我每天面對的,都是非常現實、具體的問題。”
編輯:楊嵐
關鍵詞:藝術 鄉村 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