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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波士頓!你好,科學島!——8名哈佛博士后歸國創業的故事
新華社合肥8月24日電題:別了,波士頓!你好,科學島!——8名哈佛博士后歸國創業的故事
新華社記者白國龍、楊玉華、張萌
午夜的波士頓靜悄悄,王俊峰的妻子被一個越洋電話攪得睡意全無。
電話那頭,向來安靜謹慎的王俊峰正激動地向妻子描述著一個島,他想把家搬到島上。
“我們已經有工作、有綠卡,兩個孩子都出生在美國,中文幾乎不認識,真的要回國嗎?”妻子在猶豫,她連那個島在哪兒都不知道。
那是一座靜臥在安徽合肥西北方、三面環水庫的半島,也是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的所在地,島上的10多個研究所鑲嵌在一片蔥郁中,有上千名國內頂尖的科技人才,因此得名“科學島”。那會兒,王俊峰踏上科學島才不過幾個小時。
一個多月后,哈佛大學醫學院博士后王俊峰以中科院“百人計劃”入選者身份帶著家人回國,開始“島民”生活。
隨后幾年中,又有7位哈佛大學醫學院博士后先后投奔科學島。其中劉青松和劉靜、王文超和張欣還是兩對科研伉儷,一同回來的還有張鈉、林文楚、任濤。
這8位哈佛博士后大多在哈佛就相識,都不是安徽人,卻在科學島上安了家。比起國外,科學島是更適合他們安安靜靜搞科研的好地方。
波士頓客人:好山好水好寂寞
上世紀90年代,正是國門大開、大學生“出國潮”的高峰期,發達國家的現代文明吸引著大批大學生從大一、大二時就加入到浩浩蕩蕩的“托福”大軍中。
2001年,王文超和張欣從北大醫學部本科畢業后,也隨著這一波“出國潮”雙雙飛往美國讀博深造。2008年,在拿到博士學位后,夫妻倆來到波士頓的哈佛大學醫學院做博士后。
哈佛大學醫學院是全世界科研條件最頂尖的醫學院之一,王文超、張欣在這里接觸到前沿的研究,受到專業的訓練,并與后來一同歸國的幾位博士后聚在一起。
“波士頓之于美國,就像海淀之于北京。”對這座美國東海岸的城市,有留學生這樣描述:這里匯集了眾多最頂尖大學,也匯集了來自全世界最頂尖的莘莘學子。
波士頓的體育氛圍特別好,這一點張鈉印象很深。他在哈佛大學醫學院時研究的是核酸,工作之余愛打網球。
“打球該虐就虐,打完了,去哈佛的酒吧喝一杯,要聽到哪個老外聊天擠兌中國,肯定上去跟他辯論一番,咱自個兒關上門怎么說都行,到了外邊兒別人擠兌,那可不成。”張鈉約一米八的個兒,留著挺酷的山羊胡,說起話來帶一股北京爺們的血性。
對王文超和張欣來說,隨著兩個孩子在美國相繼出生,他們基本上就沒打算回國了。
“在實驗室做科研,回到家養孩子。”張欣回憶,他們和當地許多華人留學生一樣,到了周末,會帶孩子去上芭蕾課、中文課,會去波士頓大大小小的博物館。查爾斯河旁邊還有孩子們經常喂鴿子的地方,“對孩子來說,波士頓就是天堂”。
舒適的日子流淌得像查爾斯河水一樣,平靜而優雅。但這些來自中國的哈佛博士后們總覺得缺少點什么,“好山好水好寂寞”。
據統計,在哈佛大學醫學院的中國人有2000多人,在很多人眼里,屬于他們的共同標簽只有一個:精英。
10多年海外求學,他們太渴望能一展手腳。
林文楚是2007年進入哈佛大學醫學院做博士后的,他主要研究轉基因動物模型。“在國外工作也不錯,但我心中始終有個夢想,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自己有一個獨立的實驗室,去搞科研。”
然而美國次貸危機后,就業環境急轉直下。王文超說,隨便找個公司上班不成問題,但事業發展肯定不會有前景。
按部就班的科研節奏,還有對外國人的學術天花板,讓這些來自中國的留學精英有強烈的漂萍之感,“像住旅館的客人,沒有家的感覺”。
那時候,這些留洋10多年的科研精英還體會不到,太平洋對岸的中國相比他們當初離開時正發生著巨大的變化,自己的祖國正孕育著巨大的機遇,向散落在全世界的游子發出改變命運的召喚。
王俊峰,是8個人中最先察覺并付諸行動的人。
中國機遇:“你先回去探探路”
王俊峰是山西人,1995年從北大畢業后到美國深造,2004年進入哈佛大學醫學院生化與分子藥理學系做博士后工作。從2009年開始王俊峰在中國和美國之間來回奔走,希望找到一個能讓自己大顯身手的科研平臺。
一次偶然的機會,王俊峰得知了這樣的消息:2008年,中國要在安徽合肥的科學島建設穩態強磁場實驗裝置。
這是國家發改委支持的“十一五”國家重大科學工程之一,建成后,中國將成為世界上第五個擁有穩態強磁場裝置的國家。
這也許是個機會!王俊峰讀博時正是在美國強磁場實驗室,他太清楚強磁場對現代科學研究有多么重要。
強磁場與極低溫、超高壓一樣,是現代科學實驗最重要的極端條件之一,可以使得物質特性發生變化。上世紀60年代,美國就開始建設強磁場實驗裝置并開展研究。而強磁場能促進材料科學、物理化學、生命科學等領域產生重要科研成果,至今,已有19項諾貝爾獎與強磁場有關。
當時,科學島穩態強磁場實驗裝置建設項目負責人是匡光力(現任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院長),在向國家爭取建這個項目時,他和同事堅信,中國的強磁場實驗裝置雖然起步晚,但有可能在硬件水平上建成世界一流,并以此助中國人挑戰前沿科研領域。
但是,匡光力自己也不是這個領域的專家,他們急需引進一個既懂強磁場,又懂生命科學的優秀科學家來領導這一方向的研究。
2009年6月,求賢若渴的匡光力與尋找用武之地的王俊峰終于在科學島相逢。
在島上,匡光力向王俊峰談論科研、理想、描繪藍圖……王俊峰后來回憶說,那是充滿激情的一天,這是一個嶄新的國家大科學裝置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只要你敢想,就有無限可能。
科學島的空氣彌漫著淡淡的木香,它似乎無處不在:濃郁的綠蔭下,大片草地上,爛漫花海里,水紋清漪的蘆葦叢邊……當天下午,顧不上波士頓還是午夜,王俊峰給妻子打了越洋電話。
妻子最終同意了,她太知道王俊峰想要什么——“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做自己喜歡的科研工作。”
“那時候,工資能發多少也不大清楚,美國的朋友勸我想清楚,別一回來,之前口頭承諾的啟動經費和支持都沒了。”王俊峰記得,離開波士頓前的那次聚餐,不少朋友半開玩笑:“你先回去探探路,如果行我們也去看看。”
攻心戰:回自己地盤更能“搞事情”
王俊峰踏上科學島,就一頭扎進實驗室。
當時強磁場科學中心還處于第一個5年建設階段,除了做科研,王俊峰還要根據自己在美國強磁場實驗室的經驗,為島上的強磁場科學中心建設提意見方案,此外他還有一項特別重要的任務——提出一個人才隊伍建設的計劃,面向全世界,特別是美國引進人才。
中國對人才的渴望,吸引著越來越多的海外學子,穿越太平洋。
一批批中國地方官員來到哈佛大學等美國高校宣講吸引人才,越來越多的留學生意識到,大洋彼岸的祖國正是科研創業的大好時機。在哈佛大學醫學院,擔任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主席的劉青松覺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機會到了,決定回國實地考察一番。
2010年,劉青松帶著哈佛醫學院一支10人的中國留學生代表團到中國從北往南考察了一圈,期間受到中科院和各大高校很高的禮遇,北京、上海的科研單位都給他開出了極為優厚的回國條件。
但科學島上的老朋友王俊峰極力勸阻劉青松不要簽任何協議,此時科學島的強磁場科學中心剛剛組建了生命科學部,正需要像劉青松這樣的人才加盟。
“他來島上看我,其實也是想看我在這干得怎么樣。”王俊峰發現,聽了自己和匡光力的介紹,劉青松還是比較謹慎。
“強磁場科學中心那時還沒建成,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設備沒設備。說實話——合肥——很多人并不覺得是個發展潛力特別好的地方。”
“說實話”是劉青松的口頭禪,也是這個山東人講話的風格,他笑瞇瞇的,語速超快,像是被人按了加速播放鍵。
那是一場“攻心戰”。現實條件不夠,只能“畫大餅,拼感情”。
匡光力開始跟劉青松談“潛力”,中國的強磁場實驗室的確比歐美起步晚,但他們在生命科學,特別是在藥學方面做得比較少,這是我們的機遇。國家正大力支持科研發展,錢和設備將來都會有。科學島上有多學科交叉的科研平臺,這是哈佛大學醫學院也未必有的,而這對劉青松做藥物研究非常重要。
一番暢談,劉青松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眼前這兩個人有點打動他,王俊峰是知根知底的老哥們。而匡光力,是上世紀90年代從德國回來的留學人員,他們當時在更艱苦的條件下進行等離子研究,取得了世界一流的成績,這也引起劉青松的共鳴。科學島的強磁場科學中心需要自己,劉青松決定留下創業!
接著,王俊峰和劉青松做出一項重要的謀劃——他們要一起拉起一支涵蓋生命科學多個方向的轉化型科研團隊。
在這個團隊的設計中,王俊峰負責細胞膜蛋白研究、劉青松負責轉化醫學研究方向,劉青松的妻子劉靜主攻藥物化學,核酸研究可以找張鈉,其他分子生物學、細胞生物學、模式動物以及產業化等方向的潛在人選也都可以從哈佛醫學院拉回來!
孤掌難鳴!這也是劉青松一直的思考。這些一起在國外多年、互相熟悉、合作默契的人,各自研究方向不同,但又緊密聯系,聚起來就是一個生命科學研究的拳頭,未來的科研發展豈不更好?
說干就干,劉青松熱血沸騰!這個哈佛大學醫學院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的主席向波士頓的留學同胞發出動員:
梁園雖好,但回自己地盤更能“搞事情”。科學島上的強磁場科學中心將建起世界上最先進的強磁場實驗裝置,這個新單位、新團隊,就像一張白紙,科研人員會有更大的自主空間和話語權。妻子劉靜在這關鍵時刻投出關鍵的一張贊成票,而任濤也很快響應。
就這樣,在劉青松的動員下,劉靜、張欣、王文超、張鈉、林文楚、任濤相繼回國。科學島上的8位哈佛博士后至此全部到位。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8名哈佛博士后 歸國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