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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巧的學習態度給書法藝術帶來極大危害
“放下”是佛教語,但我更相信篤實而執著的儒家,孔子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以天下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 遠乎!”因此我學書法創作強調在執著基礎上的放下。所謂放下,首先要擺脫名韁利鎖的束縛,讓書法創作回歸到赤誠的本真狀態,這個“放下 ”越徹底越好。其次要沖破技法規則的限制,讓書法創作能夠表現時代表現個人,充滿生命活力,這個放下必須建立在繼承的基礎上,如董其昌所說的:“蓋書家妙 在能合,神在能離,所欲離者,非歐虞褚薛諸名家伎倆,直欲脫去右軍老子習氣,所以難耳。哪吒拆骨還父,拆肉還母,若別無骨肉,說甚虛空粉碎,始露全身。” 除此之外,一般人認為的放下還包括形式,而我認為形式是思想感情的載體,道不離器,器不離道,沒有形式,哪來什么思想感情的表現。思想感情追時代變遷,隨 人情推移,書法的表現形式也沒有固定程式,不斷變化發展,書法家活到老學到老 ,一輩子的任務就是要為不斷更新的思想感情找到更恰當的表現形式。在這點上我非常執著。
我又想到另一個相關問題——放開。有些人所謂的放下其實就是宋明理學中所講的“放開”。宋明理學受佛教尤其是禪宗的影響很大,有些人在學習上主張不要太著意,要放開,強調頓悟,但也有人對這種觀點保持著高度警惕。
謝良佐說“曾往見伊川,伊川曰: 近日事如何? 某對曰: 天下何思何慮! 伊川曰: 是則是有此理,賢卻發得太早在。 ”程頤的提醒讓謝良佐事后非常感嘆:“當初若不得他一句救拔,便入禪家去矣。”并且說自己“至此未敢道到何思何慮地位”。
王陽明特別囑咐學生王畿說:頓悟之學理論上是有此理,但“不可輕易示人”,否則會造成“空想本體,流于虛寂”的毛病。
胡居仁說:“上蔡記明道語,言 既得后,須放開 。朱子疑之,以為 既得后心胸自然開泰,若再有意放開,反成病痛 。”
他 們都認為“何思何慮”不去多想的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的境界是要通過長期修養才能達到,且也只限于極少數的上根之人,因此雖然在理論上承認放開和頓悟的觀 點,但在實行上都強調不能“發得太早”,劉宗周就批評陳白沙說:“識趣近濂溪而窮理不逮,學術類康節而受用太早。”連大學者(同時也是著名書法家)陳獻章 都被批評為“受用太早”,因此我總覺得現在一般人口口聲聲地說“放下”的無思無慮,真是太輕巧太便宜了!
根據自己的實踐體會,我更加認同朱熹的說法,所謂“既得”意味著進步和突破,其實就是放開和超越,這種放開和超越有自身的發展邏輯,既 針對過去,也面向未來,因此“既得后,再放開”,把它分成兩截,把“放開”作為意志強加于事物發展的外鑠,而不看作事物本身發展的內在邏輯,這是錯誤的。 它的后果是,孤立地談放開,原先所包含的不要過于局限和拘泥的學習方法這部分內容必然會逐漸被抽空,在人心好逸的驅動下,蛻變成一種不思進取的隨便和取巧 的學習態度,給書法藝術帶來了極大危害,看看身邊,那些口口聲聲說要放開,說已頓悟的人,大多是還沒有得就想放了,作品浮光掠影,淺嘗輒止,然而卻擺出一 副得道的大師派頭夸夸其談,在我看來,都是在掩飾自己的懶惰,甚至是借此自命清高,既不真又不誠。我不相信既得之后的放開,真正的得同時就包含著否定和超 越自身的放開,追求這樣的得必須執著,全力以赴,不能有絲毫懈怠。
編輯:陳佳
關鍵詞:取巧的學習態度 給書法藝術 帶來極大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