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金融需要邊發展邊規范

　　———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規范發展互聯網金融”考察綜述

　　■互聯網金融這一業態是行業的創新和發展，也是對傳統金融的重要補充，其零距離、低成本、參與的民主性和自由度等特點，決定了互聯網金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創新力和創造力。但同時，互聯網金融市場需要邊發展邊規范門檻和監管。

　　■互聯網金融的模式日新月異，違規屢見不鮮，與其坐等監管法規出臺，不如利用現有的法律法規直接出手，對自融、自保、自用、虛構借款人、虛構借款目的的案例進行明確懲罰，使得行業能夠正本清源，直接淘汰一批不規范或惡意欺詐的平臺，幫助規范的平臺進行發展。

　　在阿里巴巴集團赴美上市的前夜，9月17日，以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中國銀監會原主席劉明康為組長的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規范發展互聯網金融”考察組一行前往其杭州總部實地了解小微金融發展情況。此前，9月15日，該考察組在北京召開了包括一行三會等監管部門、專家學者和業界代表參加的情況介紹會。9月18日，劉明康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表示，“互聯網金融這一業態是行業的創新和發展，也是對傳統金融的重要補充，其零距離、低成本、參與的民主性和自由度等特點，決定了互聯網金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創新力和創造力。不過，任何金融行業都有自己的客觀規律，違反規律可能會形成系統性風險、維穩風險和道德風險，我們認為互聯網金融市場需要邊發展邊規范，一是規范門檻，二是規范監管。從事金融業的時間越長，敬畏心越大，總的來說，互聯網金融業態發展正在逐步回歸到正常。”

　　■■核心本質還是金融中介

　　2013年被稱為中國互聯網金融元年，仿佛一夜之間，以余額寶為代表的互聯網金融紅遍大江南北，有數據顯示，到今年上半年，全國網民6億多，余額寶的用戶超過了1億；浙江省保監局有關負責人介紹，華泰保險推出的網絡購物運費損失保險在“光棍節”當天保費收入9000萬元，每筆保單只有幾毛錢，傳統保險經營模式中連保單的物化成本都不夠，而互聯網時代一切皆有可能；誕生于國外的互聯網金融從來沒有迎來如此火爆的景象。

　　“對于互聯網金融，我個人感覺現在有點魚龍混雜，互聯網金融是個筐，什么都能往里裝，到了這種常態。”中國社科院金融所所長助理、金融市場研究室主任楊濤直言。在楊濤看來，互聯網金融在我國的火爆有著特殊的國情，一是大家對傳統金融體系有所不滿。無論是資金的供給者和資金的需求者，在傳統金融體系當中還有很多難以滿足的地方，互聯網金融催生了老百姓的熱情。二是民間資本的積累與投資熱點的缺乏。一方面民間財富迅速積累，都非常饑渴；另一方面實體部門近年來邊際資本收益率增長乏力，互聯網金融有很大的想象空間。三是民間融資與互聯網結合產生了許多新的業態和模式，互聯網金融對于正規金融體系的補充作用是突出的。四是不同于西方國家草根金融的發展路徑，我國的金融體系一開始就是高富帥，互聯網金融進一步激發了實體部門參與金融創新的動力和需求。

　　盡管互聯網金融的業態十分豐富，但調研組成員普遍認為，互聯網金融的核心本質還是金融。“互聯網金融是傳統金融機構和互聯網企業利用互聯網技術和信息通訊技術，實現資訊融通、支付投資、信息中介服務在內的新型的金融業務模式。這里面既包括了傳統的金融機構，利用互聯網技術提供金融服務，也包括現在所謂的互聯網企業跨界從事金融業務，是一個廣義的互聯網金融的概念，它沒有改變金融風險固有的一些風險屬性。”中國人民銀行條法司副司長劉向民給出了權威定義。

　　■■加強監管成為業界共識

　　一出生就頂著創新帽子的互聯網金融，在監管部門的寬容和善意中迅速膨脹，一段時間，業內甚至有誰提出加強監管誰就是反對創新的顧慮，“讓子彈飛一會兒”的氛圍使得每一位從事互聯網或金融業務的人都有跨界發展的沖動。據專家介紹，“我們現在要做一個互聯網金融的平臺，花幾十塊錢，就可以拿到一個互聯網的域名，幾千塊錢就可以租借虛擬服務器，幾萬塊錢就可以買一個互聯網金融的模板，很少的成本就可以搞一個互聯網金融的網站。”有委員在會上講述了一個極端案例，“某互聯網金融網站上午10點鐘上線，下午4點鐘收錢走路，兩億多資金拿走了。”

　　讓記者意外的是，業界代表在情況介紹會上發出了加強監管的最強音。點融網聯合創始人、首席執行官郭宇航指出，一些不法機構冒用P2P業務的名義，甚至虛構融資需求，非法集資詐騙，完全超出了P2P業務的概念范疇，但是這個帽子還都扣在P2P互聯網金融頭上。郭宇航呼吁，“互聯網金融的模式日新月異，風險日積月累，監管呼之欲出，違規屢見不鮮，與其坐等監管法規出臺，不如利用現有的法律法規直接出手，對自融、自保、自用、虛構借款人、虛構借款目的的案例進行明確懲罰，使得行業能夠正本清源，直接淘汰一批不規范或惡意欺詐的平臺，幫助規范的平臺進行發展。”

　　時刻關注互聯網金融發展的劉明康也指出，P2P網絡借貸平臺不能以信息中介為名，行信用中介之實，“P2P可以在網上找對象，撮合借貸雙方進行資金匹配，這是一個好平臺，但不能在現金池里貸款，否則與銀行有什么區別？如果從事的是信用中介的服務，需要申請牌照，接受相應的監管。”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所綜合研究室主任陳道富提醒，“現在來看，互聯網金融的風險開始陸續暴露：第一類是發展初期的欺詐風險。很多人是帶著不良目的進來的，因為進入門檻太低，本來就是來圈錢，騙了就走；第二類是金融能力不足導致的風險。在經營初期能夠良性運轉，由于技術、專業能力和資本的不足，造成經營困難從而卷款跑人；第三類是也有能力，動機優良，但是宏觀背景和行業變化產生的市場風險讓尚處弱小的互聯網金融機構難以抗拒。”陳道富表示，互聯網金融目前的規模還不足以構成一個巨大的系統性風險，但隨著時間積累，它的相互傳染性、不透明性，問題不可小覷。

　　互聯網金融的蓬勃發展也讓地方監管部門始料未及，許多人看到這一業態帶來的巨大經濟價值，如阿里巴巴集團去年在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納稅超過70億元，但無序發展和標準缺失讓身處一線的地方監管部門十分頭疼，“搞得好是創新，搞不好成包袱。現在是誰愛干就干，賺錢是自己的，賠錢是大眾的。群眾實踐已經走到這一步，希望《互聯網金融監管指導意見》能夠盡早出臺，避免監管缺位及監管重疊等問題。”

　　■■創新監管方式引人思考

　　作為金融中介的互聯網金融，加強監管本是題中之意。全國政協委員、天津財經大學副校長王愛儉表示，“金融領域門檻是非常高的，天津的渤海銀行歷時多年才批下來，現在一兩年，放任互聯網金融做得這么大，后頭的風險也會無限大。”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工商銀行原行長楊凱生也表示，“不要把互聯網金融看得那么懸乎，什么都是創新，一創新就不能管了，一管就是打擊創新、遏制創新，監管好像都理不直氣不壯，這也有點問題。”

　　在劉明康看來，主要服務小微企業和個人的互聯網金融機構法人注冊地多在基層，經營范圍卻無疆化，不僅跨省際，甚至跨國界，嶄新的業態亟須我國在法規建設和金融基礎設施上加強力度，對協同監管帶來很大挑戰，促進監管體制和機制進一步完善的思考。

　　與會者普遍認為，規范發展互聯網金融，消費者和投資者保護是個核心，這是保證行業力量均衡的關鍵點。面對法律法規相對滯后的現狀，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教授、金融法研究所所長黃震建議，“互聯網金融領域應該倡導法院在沒有明確法律規定下，可以創制一定的判例，來指引我們的一些部門和市場主體，進一步規范發展。通過法院對行業慣例加以確認，然后形成新的規則，這樣一種轉化機制，有利于新生事物的規范發展。”多位委員還表示，要以線上線下一致的原則性監管為出發點，逐步完善規則性監管體系，“線上線下要一致，不同的機構，只要辦金融機構，監管就應該一致。至于有些法規沒有覆蓋到，就要抓緊立法，依法監管才能公平競爭，否則的話越搞越亂。”地方監管部門則強烈呼吁，“互聯網金融不能光看名字，其實際在干什么更重要，有些從業者自己明天干什么都不太清楚。因此，加強行業自律、明確底線思維、強化風險內控是務實做法，在經營場所公示違法行為和強化風險提示，實現包容發展和規范并舉的目的。”

　　互聯網金融與傳統金融相比，呈現出移動化、實時化、在線化的特征，傳統金融監管制度、規范和方法有許多不相適應的地方。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上海拍拍貸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首席執行官張俊建議，“我們成立于2007年的6月，直接服務全國范圍的400多萬用戶。一是希望我們的監管部門做好頂層設計和分層監管，摸清行業，對癥下藥，比如什么是P2P，互聯網金融是如何分類，都要明確定義；二是科技監管和數據監管。我們現在開展基于互聯網上的業務，納入監管的企業，都可以開監管的接口，讓監管機構隨時調查數據情況，同時加快完善征信系統建設和相關機構的信息披露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