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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女兵林佑憶崢嶸歲月
“那天是8月15日,我在津浦路東安徽來安半塔附近的大柳營,那是我們新四軍二師政治部駐地。下午得到日本投降的消息,感覺我們艱苦卓絕的抗戰,終于迎來勝利,于是趕寫標語張貼,又用鐵皮喇叭傳播,連夜慶祝。當時哪有那么多鞭炮?放完了,我們就敲臉盆,和老鄉們把足有3米高的高粱秸扎成把,一把一把放火燒,游行通宵達旦。”在北京阜成門航天大院,新四軍老戰士林佑在接受筆者采訪時,這樣回憶……
英姿颯爽的新四軍女兵。后排左一林佑。
“偷窺”新四軍的“大官們”
林佑原名龔維懿,“林佑”這個名字是她在合肥參加新四軍后取的。
林佑的父親龔積炳舉人出身,于1925年2月被任命為山東省省長。軍閥張宗昌在上任的第二天即給龔積炳送來一筆“搬家費”以“逼宮”,龔積炳被迫交出省長印,寓居天津。1935年因腦溢血病故。
1937年“八一三”淞滬事變爆發后,家鄉安徽宣城告急。母親帶著13歲的林佑和她10歲的弟弟回到合肥投奔四叔龔意農(離休前為安徽省政協副主席)。
合肥這時也頻遭敵機轟炸,于是林佑隨四叔、姑媽等到四嬸哥哥所在的陳家圩子避難。1938年5月14日合肥淪陷,陳家圩子被路過的日本兵縱火燒毀,幸虧他們事先已逃到鄰近的四嬸妹妹家褚老圩子,暫時安頓下來。
1939年年初,新四軍四支隊七團借住褚老圩。不久,四支隊司令部又移駐褚老圩。在家鄉已遭淪陷,新四軍挺進敵后的形勢下,48歲的圩主褚峻齋毀家紓難,以房屋田地糧食支持新四軍抗日,他自己也于同年參加新四軍。
褚老圩四面環水,南北有閘門吊橋,圩內有房屋五進100多間,圩外有300棵粗壯的橡樹環抱,環境好、封閉性強,難攻易守,是理想的軍事堡壘。
有文化的林佑在這里很引人注目。白天,她跟著龔夕濤(前國民黨抗日將領孫立人的元配夫人,龔積炳、龔意農之妹)參加“婦抗會”活動,晚上就和她睡在一張床上。龔夕濤任“婦抗會”理事長,林佑則當了區抗日動委會的婦女部長。
在褚老圩,林佑認識了四支隊政治部宣傳股長耿青,不過當時她對他并沒有什么特別深的印象,她還在褚老圩見過新四軍軍長葉挺、四支隊司令員高敬亭。她常隔著格子門“偷窺”那些新四軍“大官們”的一舉一動。
“經常一天只吃一頓飯”
1939年11月,新四軍四支隊戰地服務團撤離褚老圩,向定遠方向開辟根據地。林佑此時已經參加新四軍,并于1940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夏任四支隊文化教員訓練大隊排長。
“皖南事變”后,17歲的林佑擔任新四軍二師四旅政治部少年先鋒隊隊長,旋兼政治指導員。她帶的是一批小通信兵、勤務兵、號兵,年齡均在13歲至15歲之間,他們活潑可愛,團隊精神強,平時上政治課、文化課,參加軍訓,還承擔為全旅文藝演出的任務,快板、活報劇和大刀舞等受到官兵們的歡迎。
敵人來了,他們也要參戰,林佑曾多次遇襲,均在大部隊的增援和支持下化險為夷。有一次,她和小戰士們在敵人追兵迫近之時,硬是一個個跳到水里,揪著馬尾巴嗆著馬糞水過河,化險為夷。林佑對筆者說:“我們經常一天只吃一頓飯,發霉的山芋干、生蟲的黃豆、有干驢屎的豆餅。我和幾個戰友患痢疾時,冷得發抖,熱心的老鄉把稻草簾子蓋在我們身上取暖,并找來野草說是偏方給我們治病。我們每人的棉被只有12兩(每斤16兩)棉花,棉褲小腿以下的夾層是空的。洗頭洗衣用稻草灰淋泡的堿黃水,居然也好用。我們有崇高的信念支撐,戰勝了難以想象的困難和危險。”
艱苦惡劣的環境下,林佑的文藝天賦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四旅和二師抗敵劇團里,她在《農村曲》《黃河大合唱》和蘇聯移植劇目《前線》中,成功地飾演了多種角色。
“抗戰不勝利不結婚”
1946年的早春二月,林佑參加了于江蘇淮陰縣城召開的華中區工、青、婦代表大會,會后得到通知,根據當時“二六八團”(26歲、入伍8年、團級)可以成家的規定,組織上批準她和符合條件的耿青同志結婚。
耿青是著名記者羊棗的兒子。1937年全民族抗戰爆發后,羊棗在張勁夫主持的上海救國會青年訓練班兼課,16歲的兒子耿青則是訓練班的學員。11月,上海的許多地段已被日本侵略軍分割包圍,形成租界“孤島”。耿青身藏父親寫給錢俊瑞的信,獨自乘船從上海到武漢,找到漢口大石洋行八路軍辦事處,與時任中共中央華中局文委書記的錢俊瑞接上了頭。錢俊瑞把他帶到湖北黃安七星坪,介紹他參加新四軍第四支隊。翌年,經七星坪干部訓練班總隊長聶鶴亭介紹,耿青加入中國共產黨。
四支隊東進到皖中,耿青和林佑邂逅于青龍廠褚老圩。1943年,已并肩戰斗4年的耿青、林佑宣布訂婚,并表示:“抗戰不勝利不結婚。”
1946年4月的一天,林佑到山東臨沂新四軍軍部轉黨組織關系,準備赴東北與耿青重逢。她在看望原二師老領導羅炳輝時,恰遇新四軍軍長陳毅。陳毅在獲悉林佑與耿青的關系后,沉痛地告訴她,耿青的父親已于年初在杭州遇害。
過了半月,她們一行結伴坐海船到東北局報到。陶鑄當即安排林佑和騎兵團政委耿青見面。他打趣地說:“耿青你看誰來了?好啦,你們在這里好好共同戰斗吧!”
隨后,耿青、林佑舉行了簡樸的婚禮。
“我國導彈工業的杰出組織者”
1949年1月天津解放,林佑任市衛生局軍代表助理,后分配到天津和廣州的市委組織部工作。1952年,他們夫婦參加了抗美援朝。1959年,耿青奉調國防部五院(即后來的七機部、航天部),出任院黨委常委、科技部部長,成為院長錢學森的助手。
為了盡快適應新形勢和新任務的需要,耿青刻苦鉆研科學技術,實現了從政工干部向科技行家的轉變。他參與組織了中國第一枚導彈的研制,并受命負責現場發射任務。1960年耿青大校陪同聶榮臻、張愛萍、張勁夫等領導現場觀看了“中華第一箭”從點火到上天、到彈頭分離、到準確命中目標的全過程。
耿青隱姓埋名20多年,1983年4月病逝前還在病榻上完成了《羊棗政治軍事評論選集》的初編工作。中央和有關部門領導沉痛悼念這位“我國導彈工業的杰出組織者”(張勁夫語),錢學森贊譽耿青“對我國導彈航天事業的創建與發展做出過重要貢獻”。
20世紀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林佑參加北京中國科技大學的籌建工作,任黨委委員兼無線電電子學系(05系)系總支書記、副主任(系主任先后為顧德歡和馬大猷),為建校初期的科大盡心竭力。1962年她調入輕工部工藝美術局,干一行愛一行,又很快進入內行的角色,好幾項研究課題頻出成果。采訪結束時,林佑把航天工業的“軍功章”——長征火箭模型送給筆者留念。
(作者系安徽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合肥市政協原副秘書長)
編輯:廖昕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