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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強國建設委員說·聚焦聯組會⑥|智能時代勞動教育的無限可能
“教育,不能把最基本的丟掉。”2025年3月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十四屆三次會議的民盟、民進、教育界委員并參加聯組會時表示,在教育數字化的背景下,對于學生的啟智、心靈的培養和基本的認知能力、解決問題能力的培養,是不能放松的。基本功還得有。
值五一勞動節即將到來之際,本期民生·教育版特別邀請全國政協委員以勞動教育為主題,探討教育不能丟掉的那些“基本”。
——編者
成為教育界十三屆全國政協委員的五年間,“勞動教育”一直占據著十三屆全國政協委員、空軍航空大學教授楊承志參政議政的重要位置。2018年,他首次圍繞勞動教育遞交了《關于構建新時代勞動教育體系的提案》,多年來,楊承志委員始終以專業視角持續關注勞動教育的實踐困境與發展路徑。在深入學習了今年3月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十四屆三次會議的民盟、民進、教育界委員并參加聯組會時發表的重要講話精神后,楊承志表示很欣慰。“特別是聽到總書記在聯組會上提到‘教育,基本的不能丟’,讓我深受鼓舞。”在他看來,自己多年來關注并積極推動的勞動教育,與總書記的這一觀點不謀而合。
在青海省西寧市城中區一家托育中心,老師帶孩子們體驗勞動課程。 新華社發
莫讓學生實踐能力弱化
楊承志指出,總書記提出“教育,基本的不能丟”,是基于人工智能技術迅猛發展的時代背景。當前,人工智能正深刻地推動著教育領域的系統性變革,這就要求教育工作者必須以更具前瞻性的眼光重新審視教育。對勞動教育變革的思考,同樣需要置于智能時代飛速發展的大背景之下。
在他看來,人工智能的快速發展將給教學工具和方法帶來重大影響。“在現階段的教育中,我們即將打破傳統的教師與學生雙向互動的教學結構,逐步構建起一個‘教師端+智能機器端+學生端’的‘三位一體’育人共同體。”
楊承志坦言,對于這一新的育人結構,他既充滿欣喜,亦懷有擔憂。“令人欣喜的是,學生能夠獲得更具個性化的培養方案,知識獲取的效率和便捷性大幅提高,教育也能朝著‘因材施教’的理想目標邁進。但讓我憂慮的是,技術的高效性是否會進一步加劇教育的功利化傾向,使孩子們陷入‘分數至上’的陷阱,從而忽視對實踐能力和問題解決能力的培養。”
“我們教育工作者必須做好應對這些問題的準備,不能讓孩子們腦袋里的知識越來越多,而在實踐中動手和轉化知識的意識與能力越來越弱。”楊承志言辭懇切地強調,人工智能賦能教育,應助力學生從繁重的課業負擔中解脫出來,有更多時間投入勞動和實踐。“通過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構建‘輕負高效’的育人模式,讓學生既能掌握系統知識,又能在勞動實踐中實現從認知到行動的轉變,成為適應未來社會的復合型人才。”
“我們要明確,智能技術的發展會引發教學手段和方法的變革,但教育的核心屬性和基本育人價值不會改變。”基于此判斷,楊承志表示,自己對“AI+勞動教育”整體上是期待的。“隨著人工智能的飛速發展,人的動手實踐能力將變得愈發重要,勞動教育的重要性也要重新凸顯。同時,人工智能的發展也將為全員、全程、全方位開展勞動教育創造更完善的環境。”
勞動教育:傳遞“愛”的紐帶
恩格斯曾指出,勞動是人類生活的首要基本條件,甚至可以說勞動創造了人類本身。針對當下很多人認為“隨著智能發展,人類勞動將被取代”的觀點,楊承志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如今,許多青年在家庭中備受溺愛,無須勞動就能衣食無憂,這使他們產生了‘無須勞動也能生活無憂’的錯覺。”
為何這是一種“錯覺”?楊承志解釋道:“從某種程度上講,勞動教育的基本價值在于滿足個體的生存需求。因此,只要一個人要生存,勞動教育就是不可或缺的。”
他用“剝奪”一詞形容部分家長對孩子基本生活勞動的過度包辦現象,指出這種做法本質上是在消解孩子自主成長的機會。“如果一個人連整理衣物、收拾生活環境等基本勞動能力都不具備,我們很難對他在其他領域解決問題的能力抱有期望。”
楊承志同時強調,盡管當前社會分工精細化使部分個體可通過非自我勞動維持生存,但這并不意味著基本生活勞動能力的價值被消解。“試想,若一個人每頓飯依賴外賣、每件衣物等待他人清洗、缺乏主動整理環境的意識,其生活將陷入對外部力量的絕對依賴。”楊承志強調,青少年必須掌握獨立生活的勞動能力,這不僅是應對突發情況的生存技能,更是塑造個體發展的核心素養。這種能力培養既能錘煉青少年的責任意識與秩序觀念,又能培育其系統性思維和實際問題解決能力。“勞動教育既是實現‘生存有保障、生命有質量’發展目標的根本要求,更是建構健全人格、促進全面發展不可或缺的基礎性要素。其價值遠超具體勞動行為本身。”
“而且,生存價值只是勞動教育較低層次的追求。勞動教育更高層次的價值在于,它能讓個體感受到生命中的‘溫暖’和‘價值’。”楊承志舉例說:“自己動手做一頓可口的飯菜,與吃外賣的體驗截然不同。具體來說,不僅更健康,還能帶來成就感。如果能為家人做一頓飯,更會讓人感受到特別的幸福感。”
“不要忽視這種幸福感的價值,作為社會性動物,這是人類情感需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勞動為這種幸福感的獲得創造了可能,也為人與人之間更緊密的聯系搭建了橋梁。因為人們可以在勞動過程中共同參與一項活動,或者共同分享勞動成果。”楊承志堅定地表示,“無論智能如何發展,勞動教育所帶來的體驗與實踐都是必不可少的。”
勞動教育:綜合育人價值更為凸顯
“勞動具有綜合育人價值,可以樹德、增智、強體、育美。與此同時,隨著智能技術對教育的賦能,勞動教育的綜合育人價值將更加顯著。”楊承志指出:
“在德育方面,長期以來存在教育方式偏重理論說教、學生主體性實踐參與不足的問題。而道德行為是衡量個體道德水平的根本標準。勞動教育的獨特價值在于其自主性和實踐性,德育與勞動教育的融合能夠有效解決德育實踐性不足的問題。同時,隨著智能化技術的不斷發展,德育與勞動教育融合的實施場景得到拓展。借助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勞動實踐平臺、智能勞動仿真系統等數字化工具,學生可以沉浸式學習勞動模范的職業精神、某項技術標準化的操作流程和社會責任擔當,通過人機交互模擬、行為數據追蹤等技術手段,實現對勞動模范精神的具象感知和行為范式的精準模仿與深度體驗,使勞動教育在充滿趣味性的教育過程中,潤物細無聲地發生。”
“在智育方面,人工智能時代,智育的核心目標將從注重知識儲備和應用轉向問題解決和創新創造。勞動教育作為理論與實踐的橋梁,在智能化背景下能夠放大兩者融合的效能。例如,讓學生參與編程控制機械臂完成零件裝配的過程,能夠加深他們對物理學、計算機等知識的理解,將知識轉化為具體的勞動任務解決方案。”
“在體育與勞動教育的結合上,智能賦能的特點更為明顯。人工智能時代的勞動形態將向‘腦體協同’方向發展,對個體的身體機能和動作精準度提出了新的要求。通過可穿戴智能設備等方式,系統分析學生在勞動中的肢體運動軌跡,生成個性化體能訓練方案,實現‘勞動技能提升’與‘體質健康增強’的雙向促進。”
“在美育方面,過去勞動教育與美學教育主要集中在手工藝領域。在智能背景下,兩者的結合能讓學生掌握并發展更多的意識和能力,創造出兼具使用價值和精神價值的作品。例如,帶領學生借助三維建模軟件創作智能家具,使功能性勞動成果兼具形式美感,讓學生深刻認識并體驗到‘勞動即創造美’。”
展望未來:勞動教育新樣態
回顧勞動教育的發展歷程,楊承志感慨地說:“國家出臺的一系列文件為勞動教育實踐提供了明確的方向,也為勞動教育的體系化建設提供了保障。如2020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頒發了《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意見》;2020年7月,教育部印發了《大中小學勞動教育指導綱要(試行)》;2022年,教育部將勞動從綜合實踐活動課程中獨立出來,印發了《義務教育勞動課程標準(2022年版)》等。”
“各教育主體要真正認識和理解勞動教育的綜合育人價值,充分挖掘其深刻的育人功能。”在采訪中,楊承志多次強調,“不能只注重形式,搞表面功夫。”
對于未來的勞動教育,楊承志還有著諸多設想:“隨著智能技術與勞動教育的深度融合,勞動教育的效能將實現質的飛躍。學生不僅能掌握勞動技能的操作方法,還能通過智能系統的數據分析等手段,理解勞動背后的科學原理和效率邏輯,從而提高勞動效能,實現從‘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的轉變。”他還希望學生參與勞動實踐的內在動力能得到進一步激發,“智能化的人機協同教育環境將突破傳統勞動教育‘單向輸入’的模式限制。通過虛擬現實仿真、行為數據追蹤、個性化路徑推薦等技術手段,勞動教育將從‘教師主導的被動接受’轉變為‘學生自主的主動建構’。”
“讓學生真正成為勞動教育的主體,而不是被動的接受者,讓孩子在智能賦能后的有趣味的勞動教育中,潛移默化和愛上勞動。”楊承志如是期待。(記者 朱英杰)
以智能技術助力勞動教育變革
朱英杰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當記者打開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的“勞動教育”專區,一行醒目的標語映入眼簾。一句傳承千年的哲理格言,在數字化教育場景中仍然熠熠發光。
點擊進入“勞動智慧”專題區,記者驚訝地發現瀏覽量居首的案例,竟是聚焦于“抹布的使用”這一看似日常的勞動事項。該案例通過視頻演示拆解抹布在生活清潔中的操作步驟,并從文化溯源角度,系統呈現了抹布的材質演變、使用規范等多維度信息。這種以微觀勞動工具為切入點的呈現方式,既貼近學生生活經驗,又通過技術手段將日常勞動升華為可感知、可學習的知識體系,展現了勞動教育對生活智慧的深度挖掘。
這樣的案例在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的“勞動教育”專區還有很多,諸如“農作物廢料變身藝術品”“節氣知多少”“麥田管理忙”等。突破傳統的說教模式,在技術賦能的背景下,如今,抽象的勞動精神轉化為可感知、可操作的實踐范式。智慧教育正改變著勞動教育的新樣態,也促使著新時代勞動教育向生活回歸,向學生全面素養提升回歸的轉變。
而在深入推進智能技術與勞動教育融合過的程中,也許網絡平臺構建、創設勞動教育數字課程都只是其中的一小步,我們正在探索的還有很多。
例如,有的學校通過手環采集學生勞動時的心率、動作軌跡,分析其勞動投入度以實現更客觀的勞動智能監測;有的學校帶領學生通過人機問答學習節氣知識,并使用虛擬仿真技術,讓學生有機會借助模擬場景操作農機設備;還有的學校在帶學生們種植小植物的過程中,引領學生借助人工智能技術分析土壤數據,制定灌溉、施肥方案,并對比歷史種植數據,提升學生參與農業勞動的積極性和科學性……
隨著智能技術的不斷升級迭代,如何促使技術賦能勞動教育也將會是一個持續推進的命題,教育者們還應繼續探索和回應的還有更多——
在學術研究層面,當前,學界與實踐領域對“AI+勞動教育”的探索多聚焦于智能技術對勞動教育的賦能路徑,如虛擬仿真、數據評價等,但從勞動教育自身規律出發的研究仍顯不足。例如,勞動教育的本質是通過具身實踐培養責任意識與問題解決能力,如何讓AI技術適配這一核心需求,如設計符合勞動認知規律的智能工具、避免技術過度替代真實勞動體驗,仍需從勞動教育自身的目標邏輯、內容體系出發進行系統性構思。
在協同育人層面,智能技術的價值尚未完全轉化為家校社協同的效能。盡管AI平臺可實現勞動數據的跨場景記錄,如家庭家務勞動、學校實踐課程、社會志愿服務的數字化銜接,但如何通過技術手段更高效地統籌三方資源、構建覆蓋學生生活全域的勞動教育網絡,如開發家校勞動任務協同系統、建立社會勞動基地智能預約平臺,仍是亟待突破的實踐難點。
與此同時,在五育融合層面,智能時代為勞動教育與德育、智育、體育、美育的深度耦合提供了新可能。然而,如何讓勞動教育的綜合育人價值,在技術賦能的背景下實現“1+1>2”的效果,各學科間的融合實踐路徑仍需進行深入探索。
當然,在系列探索中,我們最應堅守的是人工智能與勞動教育的融合不應止步于技術工具的簡單疊加,而是要回歸育人的本質,要為人的全面成長構建更加立體化的新生態,這是智能時代勞動教育的新挑戰,也是培養全面發展時代新人的必答之問。
編輯:解現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