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發生以來，廣大醫務工作者義無反顧沖在疫情防控第一線。他們用生命守護生命，以大愛詮釋醫者仁心，是新時代的最美逆行者?！澳闶刈o生命，我們守護你”，在疫情反復的當下，如何用法律保護白衣戰士，解除他們的后顧之憂？今日分享國浩上海辦公室宋萍萍、周邯、殷實對疫情下醫務人員權益保障的法律法規解析，以供參考。

一、 我國法律法規對醫務人員合法權益保障的主要規定

我國《醫師法》自2022年3月1日起正式施行，其相較于1998年出臺的《執業醫師法》新設“保障措施”章節，對醫務人員的保障措施進行了進一步規范，為新時代最美逆行者提供立法保障。

(一) 基本規定

我國現行民事法律中，關于保障醫療機構及醫務人員合法權益的規定主要體現在《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二十八條：“醫療機構及其醫務人員的合法權益受法律保護。干擾醫療秩序，妨害醫務人員工作、生活的，應當依法承擔法律責任?！贝送猓t務人員在主張合法權益，追究對方民事法律責任過程中，主要可以適用《民法典》《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有關規定，請求對方承擔侵權賠償責任。

我國現行刑事法律中，關于保障醫療機構及醫務人員合法權益的規定主要體現在《刑法》第二百九十條第一款：“聚眾擾亂社會秩序，情節嚴重，致使工作、生產、營業和教學、科研、醫療無法進行，造成嚴重損失的，對首要分子，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對其他積極參加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贝送?，對于侵犯醫務人員人身安全的事件，可以適用故意殺人罪、過失致人死亡罪、故意傷害罪等罪名相關的法律法規，追究對方刑事法律責任。

我國現行行政法律中，關于保障醫療機構和醫務人員合法權益的規定體現于《基本醫療衛生與健康促進法》《治安管理處罰法》等，其中《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三條規定，擾亂機關、團體、企業、事業單位秩序，致使工作、生產、營業、醫療、教學、科研不能正常進行，尚未造成嚴重損失的，處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

(二) 具體規定

1. 《醫師法》，2022年3月1日生效

相較于1998年出臺的《執業醫師法》，該法在規范醫生執業資格、執業規則及培訓考核等之外，新增“保障措施”章節，從提升薪資待遇、發展空間、執業環境和社會地位等方面入手對醫師保障進行全面規范，著重體現保障醫師合法權益這一立法目的。該法明確規定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阻礙醫師依法執業，干擾醫師正常工作、生活；禁止通過侮辱、誹謗、威脅、毆打等方式，侵犯醫師的人格尊嚴、人身安全。

2. 《基本醫療衛生與健康促進法》，2020年6月1日生效

該法多個條款都涉及對醫療衛生人員的保護，呼吁對醫護人員進行保護，嚴懲違法犯罪分子。強調國家采取措施，保障醫療衛生人員執業環境。明確對于擾亂醫療衛生機構執業場所秩序，威脅、危害醫療衛生人員人身安全，侵犯醫療衛生人員人格尊嚴，非法收集、使用、加工、傳輸公民個人健康信息，非法買賣、提供或者公開公民個人健康信息等，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依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造成人身、財產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

3. 《醫療糾紛預防和處理條例》，2018年10月1日生效

該條例強調，公安機關應依法維護醫療機構治安秩序，查處、打擊侵害患者和醫務人員合法權益以及擾亂醫療秩序等違法犯罪行為。醫患雙方在醫療糾紛處理中，造成人身、財產或者其他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由公安機關依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4. 《關于對嚴重危害正常醫療秩序的失信行為責任人實施聯合懲戒合作備忘錄》，2018年9月25日生效

該備忘錄明確了聯合懲戒對象為《關于依法懲處涉醫違法犯罪維護正常醫療秩序的意見》中列舉的6類涉醫違法犯罪活動：1、在醫療機構內故意傷害醫務人員、損毀公私財物的；2、擾亂醫療秩序的；3、非法限制醫務人員人身自由的；4、侮辱恐嚇醫務人員的；5、非法攜帶槍支、彈藥、管制器具或危險物品進入醫療機構的；6、教唆他人或以受他人委托為名實施涉醫違法犯罪行為的。

5. 《嚴密防控涉醫違法犯罪維護正常醫療秩序的意見》，2017年6月26日生效

意見對公安機關防控涉醫違法犯罪提出了如下要求：公安機關應當在有條件的二級以上醫院設立警務室并配備相應警力，警務室民警應當每天帶領醫院安保隊伍在重點時段、重點區域進行巡查，及時查處違法犯罪，維護醫院正常治安秩序。將治安狀況相對復雜且不具備條件設立警務室的醫療機構列為巡查必到點，切實加強巡邏防控，積極防范、及時查處打擊各類違法犯罪活動。公安機關應當按照《關于依法懲處涉醫違法犯罪維護正常醫療秩序的意見》，始終保持對涉醫違法犯罪的嚴打高壓態勢。對傷醫、鬧醫、辱醫行為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嚴格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予以處罰；構成犯罪的，堅決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6. 《關于進一步做好維護醫療秩序工作的通知》，2016年3月24日生效

嚴厲打擊傷害醫務人員的違法犯罪。各地公安機關要始終保持對涉醫違法犯罪的嚴打高壓態勢，要嚴格按照《公安機關維護醫療機構治安秩序六條措施》的要求，對各類傷醫、鬧醫等違法犯罪活動依法果斷處置，當場查證，嚴厲打擊。特別是對暴力傷害醫務人員或者非法限制醫務人員人身自由等違法犯罪行為，必須堅決果斷制止，依法予以治安管理處罰或追究刑事責任，不得拖延、降格處理。

7. 《關于依法懲處涉醫違法犯罪維護正常醫療秩序的意見》，2014年4月22日生效

為依法嚴肅追究、堅決打擊涉醫違法犯罪行為，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已撤銷）聯合發布意見，就在醫療機構內毆打醫務人員或者故意傷害醫務人員身體、故意損毀公私財物、在醫療機構私設靈堂、擺放花圈、焚燒紙錢、懸掛橫幅、堵塞大門或者以其他方式擾亂醫療秩序等具體涉醫違法行為的追責內容及依據作出了明確規定。

8. 《關于維護醫療秩序打擊涉醫違法犯罪專項行動方案》，2013年12月20日生效

2013年，為維護正常醫療秩序建立和諧醫患關系，各部委就打擊涉醫違法犯罪發布專項行動方案，其中就維護醫務人員權益的主要內容如下：依法懲治暴力傷害醫務人員和患者的違法犯罪活動。公安機關要加強對醫療機構安全指導檢查及周邊的巡邏防控，對實施傷害醫務人員和患者人身安全的違法犯罪分子，要采取一切有效措施果斷制服，依法嚴懲。對在醫療機構內發生的各類涉嫌犯罪案件，公安機關要快偵、快破，檢察院、法院要依法及時批捕起訴、審判。重大案件上級機關要掛牌督辦，堅決打掉違法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要求認真梳理摸排職業“醫鬧”等線索信息，組織專門力量，收集固定證據，組織開展破案打擊；開展醫療機構安全防范系統、醫療糾紛預防化解以及醫療責任險等方面的檢查，認真查找不足，明確工作要求。

二、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下對醫務人員權益保障的規定解讀

在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下，因疫情治療工作緊張嚴峻，患者或者患者家屬與醫生之間的糾紛時有發生，更有施害者暴力毆打醫務人員，將醫務人員口罩及防護服等撕破、或向醫務人員噴吐唾液等故意行為，對醫務人員人身安全及公共衛生安全產生了極大的危害。

筆者梳理了涉及疫情的相關法院司法解釋，具體如下：

(一)《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妨害預防、控制突發傳染病疫情等災害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2003年5月15日生效

2003年非典期間，為落實對于疫情防控各項部署要求，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曾就辦理妨害預防、控制突發傳染病疫情等災害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予以解釋。其中與涉醫違法行為相關的條款如下：

(二) 黑龍江高院《關于嚴厲打擊涉疫情防控相關刑事犯罪的緊急通知》，2020年1月31日制發

為落實對于新型冠狀病毒疫情防控各項部署要求，黑龍江高院制發《關于嚴厲打擊涉疫情防控相關刑事犯罪的緊急通知》，依法嚴懲疫情防控涉及的9類36種刑事犯罪，但未就傷害醫務人員的行為進行明確界定。其中與涉醫違法行為相關的條款如下：

上述司法解釋對疫情期間的違法行為追責依據予以了明確，但未明確界定施害者毆打醫務人員，將醫務人員口罩及防護服等撕破、或向醫務人員噴吐唾液等故意行為。

(三)《關于依法懲治妨害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違法犯罪的意見》，2020年2月6日生效

2020年2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合制定《關于依法懲治妨害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違法犯罪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對妨害疫情防控的各類違法犯罪的法律適用問題予以明確規定。其中與涉醫違法行為相關的條款如下：

(四)《關于做好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間保障醫務人員安全維護良好醫療秩序的通知》，2020年2月7日生效

2020年2月7日，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聯合發布《關于做好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間保障醫務人員安全維護良好醫療秩序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明確就近期個別醫療衛生機構發生的患者及家屬毆打、辱罵醫務人員、故意擾亂醫療秩序等行為，嚴重侵害醫務人員的合法權益，造成惡劣社會影響的涉醫違法行為予以嚴厲打擊。

《通知》明確指出，實施下列侵犯醫務人員安全、擾亂醫療秩序行為，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構成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依法予以治安管理處罰：（一）毆打、故意傷害、故意殺害醫務人員的；（二）以暴力、威脅等方法非法限制醫務人員的人身自由，或者公然侮辱、恐嚇、誹謗醫務人員的；（三）對醫務人員實施撕扯防護用具、吐口水等行為，可能導致醫務人員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四）以暴力、威脅等方法拒不接受醫療衛生機構的檢疫、隔離、治療措施，或者阻礙醫療衛生機構依法處置傳染病患者尸體的；（五）強拿硬要或者故意損毀、占用醫療衛生機構的財物，或者在醫療衛生機構起哄鬧事、違規停放尸體、私設靈堂，造成秩序混亂、影響疫情防控工作正常進行的；（六）非法攜帶槍支、彈藥、管制器具或者爆炸性、放射性、毒害性、腐蝕性物品進入醫療衛生機構的；（七）其他侵犯醫務人員安全、擾亂醫療秩序的情形。

《通知》明確指出，對犯罪動機卑劣、情節惡劣、手段殘忍、主觀惡性深、人身危險性大，或者所犯罪行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社會影響惡劣的被告人，予以從嚴懲處，符合判處重刑至死刑條件的，堅決依法判處。

(五)《關于推進醫院安全秩序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2021年9月22日生效

2021年9月22日，衛生健康委、中國政法委、網信辦等八部門聯合發布《關于推進醫院安全秩序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從全面提升安防系統能力水平、加強源頭治理、有效預警防范、強化應急處置工作、加強醫院安全宣傳教育等方面進行明確規定，促進醫院安全秩序管理和良好建設。

《意見》明確指出，公安機關應當建立涉醫案件盯辦機制，接到醫院報警求助后，第一時間出警、控制案件現場，依法迅速受案、立案偵查；人民檢察院應當對重大涉醫案件指定專人負責，加快審查逮捕和審查起訴進度；人民法院應當加快審理進度，在全面查明案件事實的基礎上正確適用法律、準確定罪量刑，對犯罪動機卑劣、情節惡劣、手段殘忍、主觀惡性深、人身危險性大，或者所犯罪行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社會影響惡劣的被告人，予以從嚴懲處。

上述《通知》和《意見》均為此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期間出現的惡性傷醫事件的懲處提供了明確的法律依據，將毆打、故意傷害、故意殺害醫務人員；以暴力、威脅等方法非法限制醫務人員的人身自由，或者公然侮辱、恐嚇、誹謗醫務人員；對醫務人員實施撕扯防護用具、吐口水等行為均明確納入懲處范圍。并強調了“符合判處重刑至死刑條件的，堅決依法判處”、“對于在疫情防控期間實施有關違法犯罪的，要作為從重情節予以考量”的原則，以切實保障醫務?員安全、維護正常醫療秩序。

三、分析與建議

綜上，上述法律法規明確了涉醫違法行為的處理原則：對存在尋釁滋事、打砸醫院、毆打和污辱醫務人員等行為的人，情節輕微的由公安機關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的有關規定予以治安處罰；情節嚴重、觸犯刑律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受到人身及財產侵犯的醫務人員可以按照民法典等規定向施害者追究民事侵權責任。

在發生的傷醫事件中，施害者僅憑個人主觀臆測，認為系醫生的診治錯誤加重其病情，或對醫生的診療效果、診療方案不滿而對醫生實施報復，也有因對醫療保障力度、醫療費用等不滿而遷怒于醫務人員，甚至向醫務人員的親屬泄憤。醫院是救死扶傷、治病救人的重要場所；醫生有救死扶傷的特殊職責，其專業的特殊性使得醫生的職業尤為重要，因此醫務人員的人身安全及醫院的醫療秩序應當得到特殊的保障。筆者認為，我國對醫務人員及醫療秩序的保障仍待進一步完善，用制度和程序建立護醫“防火墻”。

首先，醫務人員作為具有特殊職責的人員，醫院作為特殊的公眾場所，除了現有法律法規的規定外，建議就故意傷害醫務人員或其親屬、擾亂醫院醫療秩序的行為在刑法層面明確規定為故意傷害罪的加重情節或另設妨害醫療秩序罪，并針對上述行為加重處罰力度；同時明確規定醫務人員的正當防衛和責任減免條款，以對社會起到較大的警示作用。

其次，公安機關和醫療主管部門應按照《關于推進醫院安全秩序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切實做到在有條件的二級以上醫院設立警務室并配備相應警力，警務室民警應當每天帶領醫院安保隊伍在重點時段、重點區域進行巡查，及時查處違法犯罪，維護醫院正常治安秩序。將治安狀況相對復雜且不具備條件設立警務室的醫療機構列為巡查必到點，切實加強巡邏防控，積極防范、及時查處打擊各類違法犯罪活動。加強警務人員培訓和安防系統建設，形成由醫務科等機構統籌負責的危機事件應對處理機制。

最后，應完善對醫療工作者和醫療機構的全方面保障體系，加強社會保障體系建設。醫療主管部門應按照《關于改善一線醫務人員工作條件切實關心醫務人員身心健康若干措施》的通知要求，包括保障醫務人員良好飲食和休息環境、加強醫務人員的心理疏導和援助、提高津貼標準和評級獎勵、關懷醫務人員家庭等。社會保障部門應加快職稱評審和待遇落實，加快因防疫工作的工傷認定和補助發放工作。應積極推動醫護人員專項防疫人身保險和防疫保障專項基金建設，加強新聞媒體對醫護人員防疫事跡的宣傳，開展防疫志愿服務工作，促進社會力量參與醫療工作者保障。（國浩律師事務所 宋萍萍 周邯 殷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