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雙成委員
高亞光委員
胡衛委員
◆編者按
目標，指引方向。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
這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根據我國新發展階段、新歷史任務、新環境條件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
它著眼于我國的長遠發展和長治久安，指引著我們今后五年、十五年乃至更長遠歷史時期前進的方向。
綱舉目張。
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對于我國實現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更為安全的發展，對于促進世界經濟繁榮，都將產生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徒法不足以自行，戰略落地需要聚眾智、匯眾力。
為此，全國兩會期間，本報記者與十幾位全國政協委員暢談縱論，從不同角度交流了對新發展格局的認識和體會，以期在更大范圍引發思考、開展討論，廣泛凝聚共識，進而準確把握、全面貫徹這一重大決策部署。
核心閱讀
■ 這些企業把搶抓市場機會和家國情懷結合在一起。我們國家有一大批這樣的人才，怎么會發展不起來呢？
■ 科技的力量最終要靠產品來說話。要發揮好新型舉國體制的作用，統籌發揮好政府、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作用。
■ 我相信一個“多元一體”的長三角，文化有個性、產業有分工，定能為全國，乃至全世界區域一體化發展打造更完善的示范。
100年前，十幾位平均年齡28歲的年輕人離開上海繼續開會，最終將會址選在嘉興，除了安全原因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乘火車可以當天往返。長三角，自古本是人文相近、經濟活躍、往來便利之地。然而，在那個軍閥割據、戰亂頻仍的年代，莫道一體化發展，連發展都只能是奢望。
72年前，一個統一的新中國，讓長三角重獲生機。改革開放之后，來自上海的“星期天工程師”幫助江蘇的鄉鎮企業快速發展，“蘇南模式”風生水起，成為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的一個典型案例。
進入21世紀，2003年，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提出“八八戰略”，明確要求：進一步發揮浙江的區位優勢，主動接軌上海、積極參與長江三角洲地區交流與合作，不斷提高對內對外開放水平。
胸懷家國 眼觀天下
“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長三角一體化發展，不僅是說，而且是身體力行去做。在擔任浙江省委書記時，他主動帶隊去上海考察，明確把上海當做長三角的龍頭。2003年，他提出‘八八戰略’，主動接軌大上海。2005年，他倡導建立長三角地區主要領導定期會晤機制。”全國政協委員、杭州市政協副主席謝雙成說。
“之所以如此重視長三角一體化發展，是因為他胸有大格局，站得高看得遠，能夠跳出浙江看浙江，跳出長三角看長三角，看到長三角在全國乃至全球的地位。所以，當2018年11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上宣布，支持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并上升為國家戰略時，我感到特別親切，特別振奮。這是完善我國改革開放空間布局的重大舉措，這是引領新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部署。這塊土地又一次擔負起為全國高質量發展探路的重任。”謝雙成說。
領袖的格局，需要各方面共同奮斗變成現實。長三角的人向來有著奮斗的基因。
謝雙成外出介紹浙江的時候，常說浙江有兩個“奇人”，也是兩個“有福之人”。一個叫李書福，一個叫王水福。李書福的夢想是造車，王水福的夢想是造飛機。
2008年，中國商飛在上海正式成立，面向全球征集潛在供應商。王水福的西子聯合控股集團原本是以電梯知名的裝備制造業大型綜合集團。生長在杭州筧橋機場邊的王水福從小看著飛機起降，夢想著造飛機，真要參與飛機制造卻并不容易。
“王水福把他做電梯、做房地產賺的錢都拿來造飛機零部件了。投資超過10個億，就是為了飛機夢。西子聯合控股集團建立健全了航空金屬結構零部件全工序加工及裝配能力、高端復合材料構件成型制備能力。通過層層甄選，西子最終成為了C919項目9家一級機體結構供應商中唯一的中國民營企業。同在長三角的舟山波音B737完工中心、遠在天津的空客A320總裝線，如今都有西子的配套。這也算是長三角為全國服務的一個案例吧。”謝雙成笑言。
長三角是中國較早發展外向型經濟的區域。在市場經濟大潮和國際激烈競爭中得到淬煉的企業家更能夠目光開闊、志向高遠。
無錫有很多民營企業家參與到國家重大項目中。有的項目，技術難度非常高，國家持續支持多年，投入巨大，但還遠未到技術的“自由王國”。無錫的民營企業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愿意把一輩子賺的錢都投入其中，去啃最難啃的骨頭，無怨無悔。
“有部委領導問為什么要參與這些項目，有企業家回答：‘我們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代，在黨的領導下賺到了錢。現在國家需要‘國之重器’，我萬一做出來，也算是為國家作了一點貢獻；如果輸了，我就當瀟灑走一回了。’這些企業把搶抓市場機會和家國情懷結合在一起。我們國家有一大批這樣的人才，怎么會發展不起來呢？”全國政協委員、無錫市副市長、民盟無錫市委會主委高亞光說。
暢通產業鏈 科技來助力
上海，長三角的龍頭。在上海造一輛汽車，零部件從哪里能全部采購到？答案是：江蘇無錫。
若無錫還采購不到，以無錫為幾何中心，2小時車程范圍內的區域，準能采購到。
長三角制造業發達、產業鏈供應鏈相對完備。這是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的重要優勢。這一優勢從何而來？
從先輩的百年積淀來。近代以來，長三角區域制造業發展已有百余年歷史。如今已經形成了非常完善的產業生態，積累了大量細分行業的龍頭企業。
從今人的接續奮斗來。“這些年分管工業、科技，我也出去招商。但我們的招商更多是選商，是基于無錫現有產業和未來擬發展產業充分分析后的選商。現在，我大量的時間是花在接待主動找上門來的企業。很多企業跟我說，他們到這里來，原因是看上了我們這里良好的產業生態。在這里，他們需要的配套部件，幾乎都能找到。”高亞光說。
具備所有的零部件配套，無錫似乎最有理由發展整車制造，卻并沒有整車廠。
在高亞光看來這是一種有意的選擇。“上海已經有整車制造了。無錫如果也發展，勢必造成土地等資源的低效利用，形成不必要的競爭。長三角不像某些區域那樣，很多城市都去搶龍頭，而是認同上海就是長三角的龍頭，在‘大上海’龍頭的帶領下，大家分工合作，抱團發展，才能帶動區域內外共同發展。”高亞光說。
面對一體化、高質量兩個關鍵詞，長三角產業鏈下一步該如何發展？
全國政協委員、民進上海市委會專職副主委胡衛注意到，長三角城市近年來常偏好高新領域，其中也“錯殺”了一些對于高技術產業有支撐作用的基礎原料供應“實體”。
“當務之急是要推進高端產業鏈閉環建設，通過固鏈、補鏈、擴鏈，提振長三角乃至全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新動能。”胡衛建議，要消除狹隘的“高端”誤區，突出“鏈”的完整性，盡快補齊各類基礎原料、中間投入品供應上的短板。
在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中，科技創新在暢通循環中發揮著關鍵作用。4個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中，2個布局在長三角。長三角不僅在提供優質產品，更在努力提供高水平科技供給，支撐全國高質量發展。
“科技的力量最終要靠產品來說話。要發揮好新型舉國體制的作用，統籌發揮好政府、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作用。長三角地區科教資源大量集聚，企業資源大量集聚，人才資源大量集聚。中國人又不笨又不懶，盯著一樣東西，耐心地積累經驗，攻克是早晚的事。”高亞光說。
如何讓長三角的科技資源聚合起來？“這需要上海擔當責任，起碼要有做長三角區域內‘技術轉移之都’的魄力。簡言之：‘找技術，到上海！’”胡衛說。
“通過建設‘技術轉移之都’，可以聚合人才、科研、金融和影響力優勢，形成一個面向全球，在科創領域集成研發、采購、流通全覆蓋的龐大產業。”胡衛說。
胡衛表示，對政府而言，應注重頂層設計，打造銜接國際通行規則的技術轉移體系；設立專項科創基金，重點支持早期技術成果研發轉化，發揮風向標作用，撬動資本關注；落實人才政策配套，大力支持科研人員擔任專、兼職技術經紀人。對企業而言，應全力以赴拓展全球技術轉移合作伙伴，吸引資本，培育分層多級交易市場。“上海還可適時啟動運作‘國際技術轉移博覽會’，向世界再遞上一張閃亮的名片。”胡衛說。
協同治理 優化環境
十里洋場、東方巴黎……“洋氣”的上海，自開埠以來就是溝通中外的門戶。長三角是國際化的，引領著長江經濟帶奔騰向海，向全世界張開雙臂。時至今日，“長三角”已經成為世人眼中一個整體經濟地理概念。
近年來，中國乃至世界的人才越來越青睞長三角。 環境是重要因素。 “環境有廣義和狹義之分。人才不僅對廣義的環境要求越來越高，對狹義的環境，也就是自然環境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謝雙成說。
謝雙成曾經長期在浙江安吉工作。安吉為了綠水青山，關掉了造紙廠、水泥廠等重污染企業。縣財政收入一度下降。“后來，安吉通過辦竹文化節等手段發展旅游業，走出了綠色發展的道路。2005年8月15日，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在安吉考察時首次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科學論斷。去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扎實推進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座談會上，也特別強調要夯實長三角地區綠色發展基礎。”謝雙成說。
“過去，我們更多是考慮通過發展旅游把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現在來看，除此之外，辦法還有很多。高端人才喜愛在綠水青山間辦公，有綠水青山的地方，才能聚集高端人才，進而聚集高端產業。而且很多產業，比如芯片制造、生物醫藥等，對生態環境都有著較高的要求。只有綠水青山，才能聚集這些產業。現在，浙江正在建設‘綠色銀行’，將良好的生態環境作為發展要素，通過專業的金融公司來進行運作，讓當地的老百姓能從生態環境中獲得收益。”謝雙成說。
良好生態環境的打造不是一家的事。
長三角地區近年來通過協同治理，在污染防治、生態修復等方面取得了不少成績。當地政協組織也在其中發揮了積極作用。
“現在上海、江蘇、浙江、安徽通過聯席會議等機制來保持溝通和協調。大的機制有了，小的機制還需要完善。比如在治水上，上下游之間能不能有統一的機構來管理？在地方法規上，三省一市還有一些不統一、不協調的地方，該如何解決？是否可以通過區域協同立法的方式來解決？近年來，三省一市本著‘先易后難’的原則，打通了斷頭路，聯通了醫保。希望下一步能夠在優化環境上進一步加強協同，取得更大成效。”謝雙成說。
對于企業，和生態環境同樣重要的，是營商環境。
“政府治理方面的協同，不僅要共同治理生態環境，更要共同營造公平的營商環境。”高亞光認為。
良好營商環境的打造，也不是一家的事。
高亞光注意到，由于一些地方開展先行先試，會獲得一定的政策優惠。“這些政策優惠試出結果后，如果不是迅速地普及開來，就會人為地造成一個地方一直享受政策的紅利，其他地方變成政策的洼地。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會檢測出各個地方營商環境的優劣。但是如果個別政策在個別地方停留太長時間，就會掩蓋很多東西。無論是長三角內部個別區域，還是長三角與全國之間，一旦先行先試出成果，就要迅速普及。”高亞光笑言“反正政府也不收知識產權費”。
“當然，一體化歸一體化，不能搞成‘一樣化’，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扎實推進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座談會上指出的：緊扣一體化和高質量兩個關鍵詞，以一體化的思路和舉措打破行政壁壘、提高政策協同，讓要素在更大范圍暢通流動，有利于發揮各地區比較優勢，實現更合理分工，凝聚更強大的合力，促進高質量發展。我相信一個‘多元一體’的長三角，文化有個性、產業有分工，定能為全國，乃至全世界區域一體化發展打造更完善的示范。”謝雙成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