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與辛亥革命-500×200cm-2017年-王珂

延安時期學習馬克思主義蔚然成風-200×500cm-2018年-王珂

人民的好縣長高德榮-300×800cm-王珂

都是熱血兒郎-193×240cm-2019年-王珂

十二年前，我曾以《平易、深厚、質樸、性靈》為題撰文評介王珂的水墨人物畫藝術。我對他的作品總的看法是：法度嚴謹，注重內涵，功力堅實，味道淳正，鄉土氣息濃厚，具有中華民族文化渾樸雄強的氣質和率真憨厚的個人藝術面貌。那時，他還在濰坊學院美術系執教，卻先后在北京向王明明、韓國榛、盧沉、張立辰、馮遠等名師問學求藝整整九年，像一團海綿，拼命地吮吸著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藝術與生活的玉液瓊漿。隨之，他選擇了當年徐悲鴻所倡導的“古法之佳者”留之、“西洋繪畫可采納者”融之的中和態度，以寫實參酌寫意的水墨技巧，創作了一批表現北方農民和藏民質樸、純真、平凡、感人的人物畫作品，屢屢在全國性美展中榮獲金獎、銀獎、優秀獎等獎項，名滿藝林，卓然成家，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

十二年過去了，今日的王珂已經不同往日。就個人而言，他已成為首都師范大學教授、副院長、博士研究生導師。就藝術而言，他以嚴謹的造型與精美筆墨的兼容建立起來的水墨人物畫的語言文本，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然、自由而游刃有余的高度，改變了“徐蔣體系”陷入的一種傳統與現代兩難的歷史境遇，無意中已躋身于當代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畫家之列。

即便如此，今非昔比的王珂仍然是那樣的虛懷若谷、淡定自若、寵辱不驚，心無旁騖地置身于水墨人物畫的探究之中，宵衣旰食，勤勉有加，佳作不斷。十二年來，他一直堅持水墨寫實人物畫的創作道路，從未發生過動搖。他總是堅定地認為中國的水墨寫實人物畫有很強的生命力，無論就其藝術本質還是媒材而言，無疑是世界上優秀的藝術形式之一，潛力無盡，前程無限。然而，這也是一條艱難的藝術道路。它的難點就在于如何將寫意的筆墨服務于寫實的造型，又以造型帶動筆墨的新變，而不是以造型局限筆墨。對于這一世紀性的難題，王珂的師輩們幾乎花費了畢生的心血在做“突破”的努力，也為王珂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寶貴經驗。

毫無疑問，王珂的水墨人物畫也是建立在“破解”這一難題基礎上的。若與十二年前相較，他的現實主義立場沒有改變，他的表現對象也沒有改變。他一直迷戀那些生活于底層的樸實、厚道、善良、堅忍的北方農民和藏民形象，鐘情于用具體的形象表現自己的感受。他幾乎每年都要到陜北農村走一走，或者去藏區轉一轉，與那里的父老鄉親同吃同住同呼吸，真切地感受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動者安貧樂道的生存狀態和精神面貌。沒有主題的先行，也沒有思想的介入，只是一種癖好，一種情感的共鳴，就是想畫他們，想表達人、人性和人的本質。他的腳跟牢牢地扎在現實生活的土地上，他心里裝著那些如同親人般老百姓的疾苦，不是憐憫，不是同情，而是由衷的熱愛，發自內心的觸動。他并不在意別人怎么看、怎么做，他只畫令自己動心動情的所見所想，只對那些原汁原味的樸實生活情狀感興趣。精神方面，則由直感人生的初衷深入到咀嚼人生，經歷了由再現到表現的提升，情感內斂而復雜。

王珂的視覺方式，或者說他的藝術特色，仍屬于他十二年前確立的水墨寫實畫法，畫得很平實、很親切、很樸素、很深入，始終散逸著一種無須語言訴說命運、陳述現實的人文主義色彩。無論是《陜北小鎮》的老年夫婦，還是《草根勞模》的農民工，也無論是《拉卜楞曬佛節》的藏民群像，還是《溫馨家園》的母女情，都展示了眾多極富個性化的人物形象，幾乎透露出自徐悲鴻、蔣兆和開創的水墨寫實人物畫以來一路發展的全部信息。這就是堅持反映現實生活、關注民生、關愛自然、彰顯時代精神的現實主義，將寫意精神灌注到寫實手法中，增添現實主義中國畫的生命活力。比如，使西方寫實主義與文人畫傳統的寫意由價值對立走向價值融合，由京派與浙派的分野顯示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輔而行，水墨與色彩的交織也不以失卻水墨精神為原則，線條的表達與體面造型更加完美地結合帶來新的創造生機，等等。這些信息，在王珂的作品中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體現和放大，并以他的實踐展延了筆墨所能表達的造型中的體面結構、質量空間等因素的最大限度，推進了筆墨與造型的兼顧互補，相得益彰。

這里已不是中西藝術的人為嫁接，而是新的題材、對象所要求的必然。在王珂的筆下，“以書入畫”的筆墨語言完全沉入到人物形象的刻畫和體面造型結構的內部，絕無修飾性的筆墨，絕不張揚脫離形體的筆情墨趣。他對于人物造型入木三分的理解力，對于形體敏銳的捕捉力和對于形體在創作中訓練有素輕松裕如的駕馭力，使他能夠把所有的書法化筆墨語匯都切入到人物造型語言的表達中，不僅體現了書法化筆墨語言的個性化，也反映出這種語言轉換塑造人物形象所產生的特殊意蘊。由此而具備一種深沉淳厚的文化氣息，在審美品質上達到一個新的制高點，構成了筆墨對造型解讀的新的水墨文本。這一水墨文本體現為：不僅對人物畫的本體達到深度的求探，而且深入到筆墨語言對造型結構的深度闡釋，從而在真正意義上消除了筆墨與造型對立緊張的矛盾局面，向著超越時風的高品位文化方向發展，更能彰顯其反撥中國畫壇流弊的文化戰略意義。

《老夫老妻》《藏地所見》《邊陲小鎮》和《同事系列》等作品，是王珂擅長表現的常見題材，都具有人物肖像畫的品質，都注重人物頭像和手的精微刻畫。這些刻畫幾乎都在以線造型的基礎上移用了素描光影、明暗、空間、質量和透視等體面造型的表現技巧與手法，賦予造型以堅實的體量感，形完而神足。而筆墨的意味主要體現在體態、衣著和景物的勾皴潑染上。這些作品由于偏、中鋒兼用，并通過虛實、粗細、濃淡、枯潤、輕重等變化而豐厚了單純的輪廊線，使外輪廓線與內體面融為一體，既表現了形又表現了體面，既有筆又有墨，都豐富了書法化的筆墨闡釋體面造型的文本。

近年來，王珂對水墨人物畫提出了更高的挑戰，這種挑戰體現在《大青山突圍》《秦始皇統一六國》等具有史詩般宏闊場面的巨幅作品創作上，顯示了王珂很強的體面造型能力以及駕馭大畫的能力。他在盡量發揮傳統筆墨精神性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表現了近代戰爭場面和歷史題材中的眾多人物，前者揭示了戰爭的殘酷與悲壯，后者宣揚了一代帝王的威嚴，對于大體面、大境界、大氣魄的追求，使他拓展了筆墨表現語匯的新空間，其波瀾壯闊的氣勢、跌宕起伏的境界，顯示的是畫家的智慧、全面的修養、充沛的精力、千錘百煉的技藝和耐得住寂寞的心境。

王珂偶爾也畫一些古典人物畫作品，但絕對不是以文人畫“重神輕形”的理論為基石，而是對文人畫進行了較大程度的糾偏。即經過西畫體面造型的植入和回歸傳統強化筆墨本體意識之后的創新。他認為對于造型，特別是體面造型研究的退化正是傳統文人畫的失落，無疑也是水墨人物畫的內傷。對于人物畫而言，筆墨只有圍繞造型才能確立自己的本體價值。正是在這一關鍵之處，王珂的古典人物畫為我們做出了表率。如他創作的《十八羅漢圖》系列作品，突出地體現了筆墨的精妙完全和造型的堅實感融為一體的特點，豐富了古典人物畫的技法表現，并將傳統文人畫中所蘊含的現代審美凸顯了出來，似古而實新。

十二年來，王珂創作了很多作品，他的上述風格業已為畫界所熟悉，他的探索也漸為學術界和收藏界承認和看重。對王珂來說，發展水墨人物畫最基本最重要的條件是，不能脫離對現實人物形象的表現，不能脫離對現實人物形象的氣質、精神風貌以及生存環境的把控，只有在這個過程中，才能磨礪和拓展人物畫的表現方法和表現語言，把傳統型的筆墨文本轉換為現代型的筆墨文本。我們不難在他樸素、樸拙、樸厚的造型和互動、互補、互融的筆墨背后，感受到畫家對寧靜、淡泊、單純、質樸、平和之境的向往，這種境界又是與他關注時代、思忖人生、樂觀向上的人生態度融為一體的。他的作品，沒有一點使人痛苦的飛揚跋扈、裝腔作勢和低俗萎靡，其質樸樸，其氣清清，其格堂堂正正，和他樸實、真誠、正直、執著的人品相表里。在當下一切都可以成為商品，都可以低價或高價買到的歷史情境里，對這種人生境界的向往所暗示的意義，是一個重要的美學課題。因此，王珂的這些作品，必將作為現代中國美術史的重要現象留存下來。基于這一點，我們可以期待王珂還會有更多更有力量的作品問世。

（作者系著名出版人、美術評論家、畫家）

藏地所見-145×220cm-2014年-王珂

奉佛圣地-600×330cm-2019年-王珂

朝圣路-96×180cm-2016年-王珂

朝圣路145×220cm-2014年-王珂

王 珂，1960年生于山東省濰坊市，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第十三屆全國政協委員。

責任編輯：邢志敏

文章來源：《畫界》2020年7月第4期“畫界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