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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化時代,書法是否還能“生存” ?

2019年07月12日 14:14 | 作者:楊陽 | 來源:中國藝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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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善變,當代書法創作者遭遇的創作生態遠比顏真卿書寫《祭侄文稿》時更為復雜

曾經,毛筆書寫是古人最常用的記事方式;現在,快速的鍵盤輸入已成為人們記錄方式的首選。當書法脫離了最初的實用功能,成為一門純藝術,是否就意味著開始日漸式微,走向沒落?數字化時代,甚至有些人認為不必說“筆墨當隨時代” ,因為筆墨已快要被時代拋棄了。

數字化時代書法是否還能“生存” ?時代進步真的就意味著傳統藝術需要“退場” ?非也。中華文明上下五千年,歷史的車輪并非一直在原地打轉,也并非只有當今時代的車輪才滾滾前進。回眸歷史,有關文字傳播的技術革新一直都在進行——唐代的雕版印刷術、宋代的活字印刷術,到近代硬筆的出現,再到今天的鍵盤輸入,為了追求效率,古今人們都在不斷創新著技術,似乎每一次進步都削弱了毛筆的實用性,都將人們與毛筆的距離拉得更遠一些,但為何時至今日,人們與毛筆之間的關系仍沒有被切斷,仍“千絲萬縷” ,書法仍在傳承發展?“技術一直在進步,技術的進步在很大程度上終結了某些具體的書法形制,比如信札、草稿,但不會終結書法本身。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鄧寶劍認為,書法藝術也沒有那么脆弱,以往的技術進步沒有終結書法藝術,數字化時代的技術也不會。

這個時代,在臨摹范本的獲取方面已經“秒殺”任何一個時代。對經典碑帖的臨習是習書者的必走之路,然而在古代,經典作品的真跡難得一見,即便是雙勾填墨的復制本也極為稀有,所以才會有《熹平石經》初立時“其觀視及摹寫者,車乘日千余輛,填塞街陌”的盛況。拋去像王羲之“今書《樂毅論》一本及《筆勢論》一篇,貽爾藏之,勿播于外,緘之秘之,不可示之諸友”的“世風” ,極低的復制傳播效率是造成難以獲得臨摹范本的主要原因。而當今習書者的案頭、櫥柜堆放等大、放大等各種版本及數量繁多的字帖已是稀松平常,甚至紙質字帖已不是習書者唯一的臨摹范本——在汽車上、火車上,隨時隨地,習書者若忽然想要查看某一字帖的某一個字,只需在手機上進行簡單操作便很快就能找到。雖然早前雕版印刷術的出現已經對臨摹范本的傳真程度和普及程度作出了一些貢獻,但數字技術的發展讓書法學習呈煥然一新之貌,技術的發展讓更多習書者和經典法帖更容易靠近了。“古代,名家名帖大多只有達官貴族能看到,而現在尋常百姓都能看得到。也因為資料看得多了,見到的東西多了,當前年輕人的書法水平也普遍提高了。 ”書法家李剛田說。

在各種各樣的科學技術日漸完善的時代,發展改變的還有我們審視傳統的方式。 《中國書法》雜志社社長、主編朱培爾曾把一塊巴掌大小的印滿甲骨文的甲骨轉投到長、高都達數十米的電子屏幕上,他發現它給觀者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小小的文字被放大數倍后,甲骨上的各種刀法被一一顯現出來,這是放大之后才能感受到的,是僅直觀觀看甲骨或拓片所感受不到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我們換一種角度和方式去感受傳統的時候,獲得的不僅僅是感動還有一種震撼,這種震撼促使我們去創新,去感受更多新鮮的、有意義的東西。 ”朱培爾感慨。

對書法而言,得到臨摹范本、看到細節,并非就能學到——學書者皆有“眼高手低”看到卻寫不出的經歷,縱有“八面出鋒”“作隸須有萬壑千巖奔赴腕下之氣象”“初學,但求間架森嚴,點畫清朗,斷勿高語神妙”等種種書論,“習書者能理解多少做到多少,以及具體到每一個筆畫該怎么起筆、使轉等都是未知。 ”書法家方放說。要解決這些問題,能有名家示范指點固然好,但是過去真正能看到名家示范的人是少數。如今,依托于數字技術的網絡課程、視頻授課巧妙地解決了這一問題,書法名家錄制好一節講解示范課發布到網上,瞬間世界各地的習書者都可以近景觀看到技法要點;方放介紹,尤其是學生們還會在聽到好的講座等時自行錄制視頻,以便回去能反復觀看學習——通過數字化傳播,書法學習變得更普遍。

在這個時代我們還可以看到:對當代書壇的一些大型活動進行錄像,其“雅集”成果在極短時間內即可傳遍世界各地,其傳播速度比王羲之蘭亭雅集不知快了多少倍;依托于數字技術的發展,筆墨紙硯的制作水平、制作效率都得到了提高,甚至數字技術可以分析出某一真跡的紙張和墨的成分,然后再造出“古紙”“古墨”;高速發展的互聯網亦成為書法家們的“照妖鏡”,寫得好壞都有諸多網友的眼睛在時刻進行監督……

所以,數字化時代下,我們大可換一種方式去審視書法,在中國書協副主席劉洪彪看來,“假如說中國書法三千多年的歷史是一個奧運會,漢代書法家是隸書冠軍,晉唐時期書法家是楷書冠軍等,但是只有我們這個時代的書法家是‘全能冠軍’”——此言不虛,“漢代官方規定需用隸書,清代不寫甲骨文,唐代需寫楷書……一個朝代有一個朝代的文字。現在書法不實用了,變成藝術了,當代的書法家可以把從甲骨文開始的所有的文字、書法資源全部拿過來研究、練習、創作,對書法資源的挖掘、整理、借鑒沒有哪一個時代能超過現代。 ”劉洪彪說,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書法處在比任何時期都更有前景的時代。

數字化時代雖沒有迫使書法“退場”,更為書法發展提供了更多、更好的發展前景,但是在這個時代里,書法發展也并非那么順暢。凡事皆有利弊,數字化時代對書法的影響也是如此。

針對“當書法脫離了最初的實用功能,日漸成為一門純藝術”的說法,鄧寶劍認為:“雖然當前鍵盤輸入已是主流,但是可執筆寫字又可敲擊鍵盤的習書者亦大有人在。并不是人人都能成為書法家,因為書法需要長期的鉆研和練習。長期使用鍵盤而不寫漢字,書寫能力自然會弱化,但是,對于一個不以書法為職志的人而言,這并不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當一個日常化的行為需要當作一門藝術去研究的時候,就已經走向式微了,人們沒有了從前對毛筆如用筷子般的運用自然,所以即使在情之所致之時也很難創作出像王羲之《蘭亭序》 、顏真卿《祭侄文稿》般的書法作品了,整個時代的書法基礎已被極大削弱。

除此之外,數字時代對書法的“打擊”還存在于精神層面。前段時間,機器人寫書法的視頻在網絡上“火爆”一時,好像書法創作連人都可以不需要,可以進行機械化生產了。可是,機器人創作出來的作品,真的可以稱之為書法作品嗎?“從技巧上來講,機器人可以把碑帖都臨摹得一模一樣”,李剛田說,“但是機器書法是冷血的,機器是完全模式化、完全理性的,是沒有感情沒有喜怒哀樂的,沒有情感的機器創作出來的不是真正的書法作品”。的確,如果只是追求相似性,何必還要機器人進行書寫,把經典法帖進行復制粘貼,可以更快完成書法“創作”。李剛田說:“數字化時代對書法技術層面是有推進的,但是對精神層面而言,我認為這個時代反而對書法有一種傷害。”

但是我們還應該注意到的是,機器雖然沒有情感,但是當海量的書法數據和云數據結合后,它也會進行創造,那么任何一種書法風格、創作方式以及發展模式等都有可能產生。中國書協分黨組書記、駐會副主席陳洪武說:“人工智能在其他領域已經高度發達,也許就在不遠的將來,高科技會對書法產生更強勁的沖擊。所以,面對我們所生存的這個時代,大家應該保持著警覺性,時代善變,對于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挑戰。 ”


編輯:楊嵐

關鍵詞:書法 時代 數字化 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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