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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獎的“看家本領”與“特異功能”
你可以不信諾貝爾文學獎推動人類文明演進的不朽貢獻,但你得承認:作為當今最受世人推崇的文化獎項之一,諾貝爾文學獎自1901年始頒以來,迄今尚無一項文學獎影響堪與比肩伯仲。瑞典文學院5月4日宣布,今年將取消頒發2018年諾獎,2019年將恢復頒發,屆時可能產生兩位得主。此乃二次大戰結束以來,該院首次作出類似決定,理所當然成為舉世矚目的大事件。
舉凡任何一種獎項,都回避不了為何評、誰來評、如何評三個本初命題。諾獎之所以成為諾獎,自然有其與生俱來的“看家本領”。根據諾貝爾1895年遺囑,該獎授予“最近一年來在文學方面創作出具有理想傾向的最佳作品的人”。作為“特立獨行”的評獎機構,瑞典文學院完全獨立于政府組織,整體上向來避免形成干預政治傾向。文學院院士均為著名作家、學者,一般皆精通四、五門外語。由是,使他們具備了審視他族文學不單依賴譯本的內功絕技。
比如,院士中唯一漢學家馬悅然,就最先將中國古典名著譯為瑞典文,并向西方介紹中國先秦諸子著作,中國諾獎得主莫言瑞典文翻譯者正是其學生。我聽說過嚴謹的評選規則,但沒見過嚴謹得近乎苛刻的諾獎規則。多年來,之所以有局外人誤認諾獎評選過程神秘,其實是因為他們對規則陌生無知。比如,章程規定,各國文學院院士、大學和其他高等學校文學史和語文教授、歷年諾貝爾獎獲得者和各國作家協會主席才有權推薦候選人,本人申請不予考慮。再比如,選拔特別強調獲獎者獨立價值,不見得與國家意識形態干系掛鉤。評選還設定了初選、復選、決選、頒獎、公告等嚴密程序。評委恪守“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則保障了諾獎的純粹和成色。
1989年,瑞典文學院爆發200年來最大爭議。由于伊朗宗教領袖霍梅尼下令追殺《撒旦詩篇》作者拉什迪引發舉世震驚,瑞典各文化團體尤其是作家紛紛發表抗議聲明,瑞典文學院院士基本道義傾向雖支持拉什迪,但多數院士仍以文學院不應干預政治為由,拒絕以文學院名義發表聲明的提議,以至3名院士憤而辭職。耐人尋味的是,此次危機非但未能折損諾獎聲譽,反而擢升了其公信力指數。
當然,對任何一種獎項而言,哪怕它已具備與生俱來的規則先天優勢,也沒有誰能保證這種優勢可以一勞永逸,諾獎也不例外。事實上,諾獎之所以能讓信譽經久保鮮,恰恰不是因為先天機體優勢,而是得益于后天持續改進的自愈機能。比如,基于過往教訓,就對規則進行過修正,改為在評選操作中,首次獲提名者一般先遭淘汰,政府高官或前政府高官基本難獲通過;在初選階段,評委會有時會就某些不熟悉作品征求專家意見,或為某些缺乏適當譯本作品安排緊急翻譯,等等。如此這般,既保障了評選免罹公權力潛規則強奸,又捍衛了既定顯規則的尊嚴和正義。
事實上,本次瑞典文學院做出停頒決定,并非由于缺少名實相配的優秀作家,而是緣于該院一名女院士丈夫涉嫌“性丑聞”引發眾怒,導致多名成員辭職,致使院方陷入信任危機。此舉劍指性侵風波,旨在恢復公眾信任。類似決定并非孤例,諾獎史上就有過5次。作如是觀,與其說這是一場危機公關,毋寧謂之是一次自愈機能的內生啟動。我注意到,隨著事態發展,針對“院士終身制”積弊,國王、瑞典學院贊助人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宣布革除之。隨著國王介入,外界普遍看好并樂期這場危機,將轉“危”為“安”,化“危”為“機”。在我眼中,這是諾獎自愈機能的又一次“臨床”成功。
假若說,諾獎長盛不衰的機體優勢可謂先天“看家本領”,那么,諾獎長盛不衰的自愈機能則堪稱后天“特異功能”,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恐怕,這既是諾獎長盛不衰的成功秘訣,更是留給各國類似獎項的普適昭示。
編輯:李敏杰
關鍵詞:諾獎 文學院 看家本領 瑞典文 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