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讀中專二年級啊！”

2016年10月9日，廣州市越秀區的陳先生接到電話，對方稱他17歲的妹妹病重，被送進南方醫院。趕到醫院后，陳先生看到妹妹臉色蒼白，肚子腫脹如孕婦。醫生告訴他，妹妹卵巢腫大，導致血管循環不暢，繼而內出血。

讓這位17歲少女遭受這般折磨的，是21顆卵子和1.5萬元的報酬，而始作俑者，則是兩位非法行醫的取卵黑中介——昨天（7月24日）下午，廣東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下稱“廣東衛計委”）通報了“17歲少女賣卵傷害案”結果。

1. 5萬賣21顆卵子，差點喪命

廣東衛計委通報稱，2016年6月，年僅17歲的少女梁某某經朋友介紹，認識諾貝爾起源科技公司（代孕中介公司）工作人員鄧某和賴某，雙方商定了賣卵價格，共計1.5萬元。隨后中介人員鄧某和賴某陪同梁某面試、體檢以及到沙太南路某中醫骨科診所輸注促排卵的藥物十多天，10月6日上午，梁某按照中介鄧某的安排進行麻醉取卵，手術過程梁某全程不清楚。

而據《南方都市報》去年10月17日報道，梁某某說，這個賣卵團伙有三四個人，有男有女。沒有經過相關婦科檢查，該團伙就開著面包車載她到不同的診所打促排卵針。

“面包車窗戶都拉了窗簾，看不出是哪里。”梁某某說，自己大概打了10天的促排卵針，“每天一支，打完就回家”。打完促卵針后，小美由該團伙開面包車到一地點進行取卵手術，“面包車拉下窗簾，我不認得取卵地方在哪里了”。

據梁某某反饋，當日她一共被取出21個卵子。取卵后，小美從那個團伙拿到了一些白蛋白營養液，“說取卵后要補營養”。

10月9日下午，梁某因身體嚴重不適，處于休克狀態，被送南方醫院婦科住院搶救。經司法鑒定，梁某雙側卵巢破裂，須手術治療，損傷程度為重傷二級。

接到投訴舉報線索后，廣東衛計委積極同省公安廳溝通協調，屬地公安部門積極出警，迅速以涉嫌非法行醫罪立案偵查，于2016年10月27日將涉案的5名諾貝爾起源科技公司工作人員帶回調查，于當日依法刑事拘留鄧某和賴某。2017年3月，鄧某、賴某因涉嫌非法行醫罪，情節嚴重，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4月26日上午，廣州市白云區人民法院依法判決，鄧某、賴某犯非法行醫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和十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00元和3000元。該案成為廣東省首例成功追究刑事責任的代孕案件。

據中國裁判文書網2017年6月13日發布的《賴某與鄧某某非法行醫罪2017刑初568一審刑事判決書》顯示，白云區人民法院審理查明，事發后，賴某的家屬代其賠償被害人梁某某各項損失25萬元；2017年4月1日，鄧某的家屬代其賠償被害人梁某某各項損失18萬元，均取得被害人及其家屬的書面諒解。

醫生：賣卵是在拿生命冒險

取卵只是代孕的程序之一，而目前代孕的需求越來越大，與上述相似的案例還有很多。

“痛，取完卵我都虛脫了，手術臺都下不來。”據《看看新聞》報道，今年3月2日，小雨接受了她人生中第一次人工取卵手術。手術的地點，不是在醫院的手術室，而是在一處公寓樓里，一間私下改造的“手術室”。小雨也不是求子不得的患者，而是一個“缺錢”的女大學生，在地下市場出售卵子賺錢。

“就讓我換了那邊的睡衣，然后口罩頭套，下體消毒”，小雨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完成了“手術”前的準備工作，躺在手術床上。所謂的醫生和護士開始進行取卵手術，這個過程中沒有打麻藥。

小雨沒有準確的時間概念，但她覺得取卵手術應該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工作人員告訴她結束了，劇烈的痛讓她一時之間根本爬不起來。

“那里人很多”，這是小雨看到的，還有好多人等著接受手術。

接下來，小雨要在地下卵子交易中介給她安排的宿舍里觀察三天，宿舍里有專人負責給她注射消炎藥水。

此外，據《瀟湘晨報》今年6月報道，有些中介還要根據女性的各種條件來定價。

“客戶基本上都看重顏值和學歷，價格也由這兩項條件決定。素顏照要真實，學籍信息也必須提供。”有中介稱，“見客戶時讓對方看一眼學籍就行。”一般大專或差一點的本科院校，報酬只有一兩萬元，“之前吉林一學生，學歷高但長相一般，只支付兩萬五的報酬。”

真實的取卵手術是什么樣的？又有哪些潛在風險？同濟大學附屬同濟醫院生殖醫學科主任紀亞忠向《看看新聞》介紹，施行取卵手術對于環境有很高要求，室內要無菌、少塵，保持恒溫。卵細胞是人體內最脆弱的細胞，對溫度變化非常敏感，因此手術中用于盛放卵細胞的試管都必須是恒溫加熱的，保持和人體內同樣的37攝氏度。

得知非法取卵手術是在醫院外的“工作室”里進行的，紀亞忠直言“風險很大”。“把卵子從卵泡里取出來的過程，會在卵巢上造成創口，如果室內細菌超標，很容易造成感染。如果形成炎癥，很可能影響今后的生育，甚至當時就會因為感染而發生危及生命的情況。”

紀亞忠提醒，“中介說取了20個卵子，這個數字誰也不知道真假。在我們的臨床上，一次只取10-12個卵子，這個數量對于胚胎移植已經夠了。要得到更多卵細胞，需要用更多藥刺激卵巢，這是有風險的。卵巢被刺激過度，容易發炎，形成腹水。”

需求量巨大催生非法代孕市場

據《法制日報》今年2月報道，近年來我國不孕不育夫婦逐年增加，中國人口協會公布的調查數據顯示，20多年前，我國育齡人群中不孕不育率僅為3%，到了2013年，我國不孕不育人數已超過了4000萬，約占育齡人口的12.5%。

中國法學會婚姻家庭法學研究會副會長李明舜在接受《法制日報》記者采訪時指出，育齡夫婦不孕不育已成為社會難題，代孕需求量增大是催生非法代孕市場的主因，其背后隱藏著巨大的利益鏈條。

新華網早在2014年9月救報道稱，通過網絡公開信息聯系商家，花50萬元到100萬元就能“租”個子宮代生孩子。對于“黑中介”來說，代孕是一樁生意，只是把商品換成了嬰兒，周期10個月到一年。

今年初，一篇題為《生不出“二孩”真煩惱 代孕是否可放開》的文章引起了社會各界對代孕合法化的大討論。隨后，國家衛計委就代孕問題進行了明確回應稱，“將繼續嚴厲打擊代孕這種違法違規行為”。

楊立新認為，代孕對于保障自然人的生育權具有重要價值，建議采取適當的靈活措施，在禁止代孕的原則下，采取適當放開政策，當然，這些都要有相應的法律規定進行規范。

“法律在對適當放開代孕范圍進行明確的同時，也應當明確嚴格的審批程序和監管程序，以保障在代孕問題上的倫理秩序和社會道德，維護正常的社會秩序。”楊立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