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美術史上，引進西洋美術，發端于上海的洋畫運動，其中組建學術性的西洋畫團體所發揮的作用至關重要。

學術性西洋畫團體，往往是聚集志同道合的研習西洋畫的精英，盡管學派、作品的藝術風格、審美取向、美學追求可以不同，然而其共同點是都有強烈的藝術探索精神，同時結合中國國情來發展新美術的目標是一致的。

1919年9月28日，以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的西畫教授江小O、丁悚、汪亞塵、張辰伯、楊清磬等為主體發起，在上海美專禮堂成立的“天馬會”，就是洋畫運動早期最有影響力的西洋畫學術團體。

用浮雕形式制成的天馬會會徽，方形內圍著一個圓環，以符合我國古人天圓地方之說，圓環又意味周而復始、循環不息，象征天馬會的自強不息、求進、求創新的 精神。環中一匹飛馬，其下方為“天馬會”三字，蘊含中為的藝術創新從此起飛，且天馬行空，藝術創新不能有所顧忌，不能有所拘束，勇往直前。與天馬會會徽相 呼應的是，天馬會成立時發表了五項綱領性的主張：“發揮人類之特性，涵養人類之美感；隨著時代的進化，研究藝術；拿美的態度創作藝術，開展藝術之社會，實 現美的人生；反對傳統的藝術，模仿的藝術；反對以游戲態度來觀賞藝術?！睆奶祚R會的主張來看，未免偏激，“反對傳統的藝術”就是一種偏激，因為傳統藝術中 既有精華，又有糟粕，不能一概而論地反對。“反對以游戲態度來觀賞藝術”亦屬偏激，因為藝術作品的功能中，審美性、趣味性、娛樂性是必須的，不然將缺少藝 術感染力。但從天馬會主張的總體來看，還是積極的，符合時代前進要求的，特別是強調“涵養人類之美感，隨著時代的進化研究藝術，拿美的態度創作藝術，實現 美的人生”。天馬會成立后，12月20日，在上海南市老西門方斜路江蘇省 教育會舉行第一屆天馬會畫展，展出會員和會友的油畫、水彩畫、水粉畫、素描、寫生等二百余幅西洋畫。為了探索中西融合的新畫風，其中亦展出少量中國畫作 品?？傊髌烦尸F風格、形式、題材的多樣化，各有藝術異趣和追求，一派生機勃勃景象。以后每年舉行一次會員西畫展，先后在上海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寰球 中國學生會、法租界霞飛路（今淮海中路）尚賢堂商科大學、上海西門林蔭路口上海美專二院、赫德路（今常德路）學藝大學、上海西藏路寧波同鄉會等處舉行九次會員西畫展，始終貫穿藝術風格、流派和表現題材多樣化的創新探索精神，而有廣泛的社會影響。當年上海的《申報》、《新藝術》半月刊和《時事新報》副刊《學燈》等報刊，均有報道和評述。

后來劉海粟在《天馬會究竟是什么》一文中說：“近年來中國美術展覽之蓬勃，多起源于天馬會?！蓖鯘h在《天馬會籌辦六屆畫展的經過》一文中曰：“天馬會是研究藝術的獨立機關，也就是研究藝術的同志精神綜合的集會，更可以說是從事藝術運動的轂動者的結晶體。”

當時天馬會在洋畫運動中予人的啟示是：

一、 引進西洋美術必須與中國國情相結合；

二、 引進西洋美術決不是照搬西洋美術，而是借鑒西洋美術的優點長處來建設和發展中國的新美術；

三、 建設和發展中國新美術是一個不斷創新探索過程，要提倡藝術風格、形式、流派和表現題材的多樣化，并且貫穿與時俱進的整個中華民族的美育精神。

有趣的是，天馬會的活動，還影響到當年在歐洲留學專攻西洋畫的學子。

1921年8月9日，在法國巴 黎國立巴黎高等美術學院等美術院校留學的一批中國留學生，相約在巴黎一家咖啡館聚會，自然談及相關美術問題。有人說上海既然有西洋畫團體“天馬會”，我們 何不來個“天狗會”相呼應，來開展相關活動。這一提議，立即得到與會者的認同，于是當場決定成立“天狗會”。并且有人有趣地說，“天狗會”的宗旨是當好維 護和發展中國新美術的看家狗，決不當別人的走狗。“天狗會”的成員有徐悲鴻、常玉、孫佩蒼、朱一洲、張道藩、謝壽康、邵洵美、郭有守等。還立下規矩：成員 之間彼此以兄弟相稱。推選謝壽康當老大，徐悲鴻為老二，張道藩是老三，邵洵美為老四，孫佩蒼是軍師，郭有守是行走，朱一洲為駐德公使，徐悲鴻夫人蔣瑞微被 尊為“壓寨夫人”，真有點兒《水滸》的味道。“天狗會”成立后，時有聚會，議題自然是所見所聞的有感，以及學成歸國，如何建設中國新美術等問題。此亦為美 術史上的一段佳話。

（作者系美術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