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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教改從來就不是勇敢者游戲
一種焦慮在蔓延。這股情緒,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在河北涿鹿縣教科局前任局長郝金倫的辦公室里。后來,它又縈繞在涿鹿大街小巷學生家長的心頭。只剩結果無比清晰:河北張家口涿鹿縣委、縣政府今年7月下發通知,在全縣中小學全面停止“三疑三探”教學模式。帶著心中難掩的憤慨和失落,郝金倫辭職了。那篇公開了的辭職演講,又將這份典型的中國教改局部樣本,重置于廣闊的輿論場。
5000多年前的涿鹿之戰,對于古代華夏族由野蠻時代向文明社會的轉變產生過重大影響;而今看來,5000多年后的涿鹿教改,亦在中國教改走向深水區的時候濺起玄妙的微瀾。反思的維度有很多,有人說這是個人英雄主義的堂吉訶德式演出,有人說這是應試體制下白天不懂夜的黑,連人民日報也忍不住喟嘆一句——如果高考制度改了,涿鹿教改還會那么難嗎?吐槽與抱怨,冷眼與熱血,其實都破解不了涿鹿迷局。涿鹿教改折戟而返,真的問題漸次清晰:迷戀模式,急速推進,悲壯的教改,難免就真的成了“萬里行軍,回頭一看,孤軍深入,既無援兵,又無糧草”!
在中國,教改是個敏感而繁復的概念。遠有南科大的宿命,近有郝金倫的遭逢。可是,教改也不是扯旗子就能上山的“勇敢者游戲”,道理亦不復雜:其一,改革不只需要“有心”,還要“有道”、“有術”,懂得十八般武藝,抓住利益攸關者的共情;其二,中國教育習慣了保守傳統,各色特長加分取消了、分省命題走向一張卷了,這個時候,教改如果不能與高考體制完美匹配,難度系數可想而知。可問題是,怎樣的教學體制才能與眼下的高考“郎情妾意”著呢,涿鹿當地的家長們一語中的——“保證孩子考清華,就讓俺孩當實驗品。”至此,填鴨教育與高考成績之間的癡纏,哪種花式教改才能打破這層關系?
理想主義的教改,與現實主義的成績,構成了吃力不討好的關系。這個僵局,郝金倫破解不了,孔子在世怕也只能攤手聳肩了。這就像一塊病灶,大家心知肚明,卻也不至于傷及性命,于是“紅腫之處、艷若桃李”,竟也充當了美之顏值。傳統教育模式大概就是這樣子——譬如衡水二中的“籠子”、譬如毛坦廠中學的“神樹”……壞掉的圖騰大家都心如明鏡,可誰愿、誰能打破這種根深蒂固的利益平衡?
教改不像車改、稅改,由下而上是注定命途多舛的。因為一個地方的改革,總是空懸在高考制度之下的:對手不變、競技規則不變、潛規則沒人管,除非你當真有“洪荒之力”,不然,憑什么斗得過各種偷跑、各種違規的賽場?就像當地官員評論說,“這場改革(涿鹿教改)的推動者和反對者,誰都沒有壞心思。”可沒有壞心思的改革,為何折戟在聲浪如潮的不滿中呢?這個問題無非兩個答案:要么是改革本身出了問題,要么是不改革的現狀本身就問題重重。于前者來說,對于模式的迷戀,恐怕恰恰是教改最大的癥結所在。“三疑三探”再好,需要當地教科局用攝像頭來“推進”嗎?于后者來說,各自恪守現狀的默契,不過是劣幣驅逐良幣。
不管風朝哪個方向吹,教改終究要落地。《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強調,要“增強學生社會責任感、創新精神、實踐能力”。于此而言,“三疑三探”不啻有益探索,但,涿鹿教改最終黯然收場,再次歸謬的仍是一些老理:一個人推動不了一項重大改革,一種模式拯救不了盤根錯節的中國教育。自上而下的改革,需要山呼海應的協同,需要共識滿滿的合力,因為今日的中國教改,從來就不是勇敢者的游戲。
編輯:劉文俊
關鍵詞:中國教改 教育改革